消防車呼嘯而至,紅色的頂燈掃射著半夜寂靜的街道,由於前方有一輛車占據了本就是單行道一半的通道,消防車司機焦急地按著喇叭,讓這寂靜的街道一下子局促不安起來,坐在車裏前座的女乘客更是驚慌失措,心想這下糟糕了,肯定要吃罰單,罰錢就算了,這阻擋消防車通行可是違法的啊,想到這,馬上打開車門疾步跳下車門,頂著閃爍的紅光,飛步奔向車的駕駛座方向,想盡快把車開走好讓消防車通行。
正當女乘客快要接近車門的時候,突然感覺身後一陣衝力,還沒等她回過神來,車門已被打開,隻見兩個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神速飛撲入了駕駛座並關上了車門,在一陣推搡後,終於一個身影掌握了控製權,發動了汽車,一陣加速,很快消失在呆在那裏的女乘客的視線中,消防車也跟著繼續駛往它的目的地。
這不是電影中的一個情節,這是發生在上周二晚上的一幕,那個女乘客就是本人我。而飛身撲入車內的兩個身影一個是我從沒見識過如此身手敏捷的老公還有一個是我家的CHO。那個周二我和老公受邀參加了一個好朋友的五十歲生日慶祝會,地點是一家日式餐廳,這是我們自四月以來第二次決定參加室內舉行的朋友聚會。這麽巧上一次也是老公朋友的五十歲生日會,還猶記半年前我倆都因為參加了聚會感染了新冠。這次在決定是不是參加還是有些許猶豫不決,但是想想已經三年未和朋友見麵,而且我們最近流感和新冠疫苗加強針都打了,所以還是鬥膽前往。因為是室內,毛孩子不在受邀之列,所以我們隻得把我家CHO托付給婆婆讓她看著這個毛孩子幾個小時。和朋友們聚會的時光總是快樂和短暫,談笑風生間,不知不覺就已經十點半,所以我們趕快告別,急急去婆婆家接我家CHO。
而上述的一幕就是發生在婆婆家門口。當我們到達婆婆家的時候,發現門前的停車位被小叔子的車子給占了,而附近又找不到另一個空車位,於是老公把車靠在小叔子車子的傍邊,讓我在車裏呆著,他去接我家毛孩子,我還特意提醒他趕緊的別磨磨蹭蹭,特別是當我們在來的路上打電話告訴婆婆我們快到的時候,她告訴我們小叔子在她那裏吃晚飯時收到一個緊急短訊被告知他的實驗室有個研究員得了羊,也就是說小叔子成了是密接者,這要在國內,他們家一條街都得給封了啊。
有著上一次的經驗教訓,我想老公肯定會速去速回,接了毛孩子就立刻回車裏。然而,我把老公是個話癆這茬給忘了,所以使得我這個本身就容易一驚一嚇的人在消防車毫無忌憚的閃燈和高頻喇叭聲中狼狽跳出車門,衝向車的另一邊,但是我哪能料得到,平時能坐就不站,能走就不跑的老公身手能有如此矯捷,還沒等我跑到後車門,隻見我家CHO兩條後腿一蹬,姿態優雅輕盈地端坐在了駕駛位,老公一邊以魚躍式鑽進車內,一邊雙手推向端坐著的毛孩子,讓它挪位到前排乘客位。我家CHO想坐這個位子好久了,好不容易坐上了,它怎麽可能輕易放棄,隻見一陣推搡,老公終於讓老不情願的毛孩子把它的屁股挪到了乘客位。這一切也就發生在最多一兩分鍾內,我估計消防車司機在暗黑的街道以及閃爍的紅光下看不清所有的情節,反正車內忽然間由一個女的換成了一男一狗。
我當時站在離車後座兩步之遙,看著老公急速關上車門,心想如果我現在再讓他打開後車門讓我上車的話,肯定又要耽擱時間,而且人家連一眼都沒有瞥向我,一踏油門就把車給開走了,消防車也跟著加了油門向目的地駛去。這時我站在婆婆家門口,周圍又恢複了寂靜,冷冷的秋風吹過讓我不禁裹緊我的風衣,這才發覺我的手機留在了車裏,所以我無法給老公打電話,心想要不要去婆婆家給老公打個電話,但是轉念一想,小叔子是密接者,我口罩又落在車裏,四月的經曆還曆曆在目,我可不想有一絲得新冠的風險。再說婆婆家離我家也就三公裏路,而且就一路向東過個三四條街轉個彎再走過四個路口就到了。當時我想老公也就是為消防車挪一下位子,說不定,他就在路口處找到個車位等我呢。也就是這一念之差,也就是我腦海深處對新冠的恐懼,這之後的半個多小時,讓我老公,婆婆,和小叔子恐慌不已,以至於三人商討是不是要打911,他們每個人都往可能發生的最壞的情形猜測。
我決定向回家的方向前行,一是我猜想老公會在不遠處找到個停車位等我,二是就算老公開回到婆婆那裏,如果他沒見到我在那裏等,肯定會向回家的路線尋找。想不到我們差不多二十年的婚姻雖然讓我們大多時間都心有靈犀,但是在關鍵時刻還是未能達到一點通的最高境界。就在我頂著寒風,踏著高跟鞋,向前行走之際,誰能料到老公已經轉了個彎回到了婆婆家,在門口沒看見我,他當然就直衝進婆婆家以為我會在那裏坐等他,他怎麽想到由於我怕和小叔子這個密接者在同一個空間,而根本沒進去。老公沒看見我當然就開始慌張,事後他告訴我他怕我會不會讓消防車給撞了然後給送去了醫院,他一慌張,我婆婆和小叔子都坐不定了,他倆提議即刻打911報告失蹤,小叔子還問老公我是不是在生日會上喝酒了,和他吵架了所以就丟下他不管了。當時距我眼見著老公開車而去也就十五分鍾左右,所以老公決定還是暫緩打911,於是他們三人分頭開車去不同的方向尋找我這個被認為失蹤的人。
當我走過一個路口,四處張望了一下沒看見老公的車,我想可能他找不到車位,開到前方稍遠的地方停下了,於是我穿過了一條主街,繼續向前行。當我一開始決定往回家的方向走時,我預計很快就能碰到停在不遠處的老公,可我過了差不多兩條街後,老公和車仍毫無蹤影,那時的我開始有些緊張,想起最近的槍擊案,雖然我們在北郊,但是芝加哥的治安越來越差,萬一就讓我在北郊給撞上了呢?這時突然更害怕被打劫了,因為去參加聚會所以把日常不戴的blingbling都套在脖子上,手腕上,戴在手指上了。這要是碰上個劫匪不要說拿著槍,就算持著刀我也得趕快乖乖地把所有的blingbling拱手奉送,到底小命要緊。這樣自我一緊張後,心想我是不是走回頭路回婆婆家?然鵝回頭路從來都不是我的第一選項,既然走了回家的路,就一走到底吧。不過我開始格外小心身邊的環境,一看見有人向我的方向走過來,我就即刻過馬路在另一邊行走。
正當我小心翼翼避開路人時,我連看到不遠處有人開車門或正啟動汽車的,我都會躲得遠遠的。不知道我是警匪片看得太多還是被新聞裏經常播發的案例所影響,怕萬一車主一把把我拖進車裏,那我不是死路一條。反正那時的我是一步一驚心,誰讓我在美國這麽多年從未獨自一人走過夜路呢?這時候我有些後悔為啥怕新冠比怕被搶劫還厲害呢?
就在我繼續快步前行之際,我突然看見有輛車在不遠處向我的方向開過來,我條件反射地馬上往人行道的裏側靠近了一些,當我看著車開過身邊時,獨特的車頭設計讓我一眼就認出是和我們同一個車廠的車,但是車並沒有停下,事後老公告訴我,他已經兜了三個圈,那輛車肯定就是他。那時我已經走了過一半的路程。
當我正在等紅綠燈,準備過馬路然後轉向另一條街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大聲叫我的名字,回頭一看是我婆婆從車窗裏伸出腦袋,滿臉如釋重負般地望著我。這時的我就像一個走失的小孩突然被親人找到一樣,既興奮又滿懷歉疚。我這一百來磅的成人還得勞煩三個家人在半夜裏開車夜尋。
婆婆找了個最近能停車的地方一邊等我一邊打電話給老公和小叔子告訴他們人已經找到了。我趕快小跑到婆婆車邊,連聲抱歉讓她擔心和費心了。婆婆告訴我她一路開車一路大叫我的名字已經叫了好幾條街了。這時的我猶如犯了錯的小學生為自己的一念之差而興師動眾感到深深的愧疚。後來我才明白為什麽婆婆和小叔子這麽緊張。老公前兩天和小叔子聊天的時候才得知小叔子過世女朋友R的詳細屍檢報告有提到她體中含有酒精和止痛藥物,而那晚小叔子收到R的短信,在和我們吃完飯後去了婆婆家,本想去看R,是婆婆勸他不要去的。而有可能R等不到小叔子就借酒澆愁,過量的酒精和藥物是致死的原因。老公說這是為什麽小叔子和婆婆倆人都對R的死亡感到很內疚。這下我也明白為什麽當老公去婆婆家找我的時候,小叔子會即刻問老公我有沒有喝多了。還好我這個人對酒有排斥心理,活到現在最多一次也就是喝完一杯紅酒,所以連微醺我都還沒體驗過。我也理解了為什麽婆婆和小叔子這麽著急要報警並且一起出動來尋找我,可能如果萬一我出了什麽事他們會因為 R的事件更加為自己沒有盡力而感到內疚。
老公在接到婆婆的電話後不到兩分鍾就帶著毛孩子趕過來了,我和婆婆道別後,坐上了車,如果這還是在幾年前,我肯定就會生氣,責怪老公怎麽就不能猜透我的心思,怎麽就不在回家的路上找個地方停一停等我走過去。可能是經過新冠這三年每天24小時的朝夕相處,凡事都豁達了。有什麽好指責的呢,人也安全沒事,他沒猜透我,我不是也沒猜透他嘛。生什麽氣,還不如把這件事看成一段有驚無險的經曆,想想我就是這麽在這走還是留的一念之差,把全家的心都給懸了起來。老公再三關照我如有下次,一定得像我們的前任CHO Chewy那樣堅決地站在原地等候,絕不移動半步(幾年前我們幫朋友照看她的狗狗,而那時我們以前的毛孩子Chewy還在世,一天晚上老公帶著它倆散步,朋友的狗狗看見遠處一個兔子,馬上飛身追趕,老公手中的狗繩已經脫手,他不得不飛奔去追趕狗狗,但是那時他隻想追回朋友的狗狗沒顧得上我家的毛孩子,等他追了兩條街趕回來時,我們的Chewy還是乖乖地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地在那兒等候,寫到這兒禁不住眼睛有些濕潤,雖然很愛我們的現任CHO,但是還是很記掛它的前任,它永遠都是無可替代)。對老公讓我以毛孩子的行為作為典範很是不爽,但是想想讓他擔驚受怕的是我,我也隻能啞忍了。
不過再想想,其實罪魁禍首應該是新冠,不是我為自己找借口,如果沒有新冠,那就沒有什麽所謂的密接者,那我就不會在走與留之間做抉擇,我肯定會去婆婆家讓我打電話給老公告訴他我在那裏等。好懷念以前沒有新冠的日子!如果沒有這個禍害世界該多美好!
“在意的婆婆和小叔子都是溫暖的人,所幸沒多久找到你了,一個女人晚上走在路上很危險。生活總是會有意料不到的事發生。”,在意這篇比上次寫你家的CHO還要精彩!:)
在意的婆婆和小叔子都是溫暖的人,所幸沒多久找到你了,一個女人晚上走在路上很危險。生活總是會有意料不到的事發生。祝在意平安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