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同行
有方向 在路上
到達道道的住處時已經快六點鍾了。道道在馬路邊向紫雲招手，一邊指示著司機師傅拐進岔路，又是七拐八拐，拐進了一個胡同裏。
因為路途遙遠，紫雲還是第一次來到道道租住的地方。這是一個古舊的小院，隱蔽在繁華的市中心，抬眼望去，周邊是密密麻麻的高樓大廈。院子中間有一顆大槐樹，茂盛的樹冠像一把撐開的大傘，上麵掛滿了一簇簇白色的花蕾。紫雲第一眼就愛上了這個古樸的小院。
進院門靠右手邊的第一間就是道道的房間。紫雲和道道一起開心地把東西一件件搬到房門口，然後推開門。就在房門打開的一瞬間，紫雲呆住了。迎麵貼牆擺著一張床，比正常的雙人床窄小，床頭放了張小書桌，床尾放了一個細高的櫃子，靠門口放了一個臉盆架，再無其他地方。愧疚突然排山倒海般地壓上來。任性的破釜沉舟令紫雲像打了雞血似的衝動，竟絲毫沒有去想好朋友會不會有難處。
“對不起啊！道道。”紫雲嚅囁著說。
“不好意思，房間小了點兒。幸好我倆都不胖，請進！”道道拉著紫雲的手進到屋裏。紫雲慚愧地不敢正視，偷眼看到道道開心的樣子也便稍稍釋然了一些。
“這幾個箱子合並一下剛好放在床底下。”
“你的衣服放上層，我的在下層。”
“床褥子重新鋪一下。。。太好了，這下床鋪軟多了。”
“正好有一塊長木板，我們用繩子綁好掛在那兩個大鉤子上，可以做書架了！下麵再把這兩小醜娃掛上吧。”
“還有畫，還有這個。。。掛到牆上去。好漂亮啊！”
紫雲和道道一邊商量一邊收拾，竟然把所有東西都塞進了這間小房子，四壁也因為掛上了亮麗的梵高畫作而顯得灼灼生輝。
收拾停當，一看表，剛好七點。道道便帶著紫雲又七拐八拐來到了熱鬧的街道上。一眼望去，燈火輝煌，一間間小店毗肩接踵。
“這條路上有好多家小飯店，我最常去那家蘭州拉麵館。”道道一路走一路介紹著。
“看到前麵拐角那個理發店了嗎？拐過去就是一個培訓中心，樓上是圖書館。我周末在培訓中心學計算機編程。現在每天吃完飯就去圖書館，人好多呢！去晚了都沒有座位。”
“看到那幾個大紅字了嗎？是一間大書店，10點才關門。人們都在裏麵看書，也沒人管，特別棒，我都不用買書了。”
紫雲聽道道說著，內心裏一種不可名狀的滋味。同樣是年輕人，別人每天都在拚命學習，拚命提高，而自己呢？畢業兩年了，竟一直縮居在繁華大都市旁的荒涼郊區，一直縮居在小女人的狹隘世界，苟且偷安，對！就是這四個字。
“你說什麽？”道道突然的一問讓紫雲醒過神來。
“我自言自語呢，我在心裏罵自己一直苟且偷安。”紫雲無奈地笑了笑。
道道聽紫雲這麽說，哈哈笑了起來。“你也會這麽想啊！我一直認為你就是那種溫溫柔柔吟詩作畫的賢妻良母型呢！”
紫雲苦笑了一下，“我也一直那麽認為來著，經常會懷疑自己，但從來沒有動力去改變。可你知道嗎？就在昨天，突然不知哪來的勇氣和信念，我就特別想和過去的自己劃清界限，然後重新開始。”紫雲說這話時都能感到心中湧動著一股激流。
“你應該明白我為什麽住這裏了吧。其實我之前租的房子很便宜也比現在的大，但是很偏僻，天一黑，哪也去不了。一個朋友住在這裏，聽說他要搬走，我就毫不猶豫地搬過來了，有飯店，有書店，有圖書館，可以逛街，交通還方便。就算租金貴了一倍，我也覺得值。”聽道道這麽說，紫雲不住地點頭。
兩個人進到蘭州拉麵館，坐下，叫了兩碗牛肉麵。真是餓壞了，顧不上說話，紫雲三下五除二便吃光了。
“走，我帶你去麥當勞。我們去那兒聊天。”道道也很快吃完整碗麵，看到紫雲吃完了便馬上提議。兩個人又七拐八拐地穿過胡同和幾條小街，來到了更加繁華的商業街。街上人流如織，亮若白晝，街兩邊都是攤位，攤主的叫賣聲此起彼伏。T城有名的大型購物商場也都集中在這條街上。去年，T城才在這條街的盡頭開了第一家麥當勞，紫雲春節逛街時曾試圖進去嚐嚐，無奈人太多便放棄了。今天不是周末，又過了飯點，人倒不是太多。看到裏麵還有座位，紫雲和道道便走了進去，一人點了一杯巧克力聖代，找到一個靠窗的座位便坐下來。
紫雲用白色的小勺劃了一小口巧克力醬，仔細地品嚐著，內心裏充滿了來到新世界的喜悅。
“現在說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麽？”道道問完這句話，挖了大大的一口冰淇淋裹進嘴裏。
“我和子恒分手了。。。我主動離開他了。”紫雲在說這話時，心裏一個小聲音在悄悄地問：真的不是被迫的嗎？紫雲一邊慢慢地吃一邊把最近發生的事情和莉莉傳過來的話兒講給道道聽。
“我覺得我們兩人沒有未來。。。嗯，可能是我沒有信心了。”紫雲心裏那個小聲音又悄悄地說：主動放棄至少不會太難看。
“其實，他的不理不睬不重要，莉莉的傳話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道道停頓了一下，
“你真的愛他嗎？”道道清亮的眼睛看著紫雲，讓紫雲不禁打了個冷戰。
你真的愛他嗎？紫雲心裏的那個小聲音好像也曾問過這樣的問題，但紫雲似乎並未深想過。 當兩個人的差距在一天天增大，兩個人的共同話題在一天天減少，更多的是糾結於“他到底愛不愛我”。事實上，紫雲脆弱的自尊已經不願意麵對答案，在紫雲看來，答案昭然若揭，隻是或早或晚誰去揭開罷了。紫雲辛苦地守著自己相信的答案，裝作若無其事地等著那個痛苦的結局，已然是精疲力竭了。而今天，道道清涼的眼神像一道光一樣穿透了紫雲的身體，直接照射到深不可測的心底，一直藏在那裏的自我像一個調皮的小孩兒在向她眨眼。
“我還沒有真正戀愛過，但我知道愛一樣東西的感覺。你知道我的專業是化工，可我就是喜歡計算機，它已經融在我的生命裏了，我想和它一起向前發展。”看到紫雲默默地思索著，道道接著說：
“就像這聖代，我們倆都愛吃，但也隻是想體驗它的味道。要是真正愛冰淇淩的人，一定不會滿足隻是體驗吧。紫雲，你是不是隻是在體驗戀愛的味道呢？”
紫雲從心底裏佩服道道的洞察力。回望這段戀情，從最初的一見鍾情，到相處的矛盾衝突，再到昨天的任性分手，紫雲確實一直在體驗戀愛的味道，而且預先就設定好了悲情的結局，卻從未為“愛”做過努力。難怪分手帶給紫雲的更多是放鬆而不是悲痛呢。紫雲又想到了自己寫給子恒的絕交信，心中暗暗好笑，也明白其實再難聽的話也隻是出出自己這口惡氣，傷害不到子恒。說他自私自利，自己又何嚐不是自私自利地按自己的套路為體驗而愛呢？
縱使這麽想，紫雲仍是疑惑，許多概念混雜在一起混亂不清。
“需要努力的愛情還是愛情嗎？努力迎合對方，不會迷失了自己嗎？”紫雲盡力嚐試著縷清自己的思路。
“為什麽是迎合對方呢？努力應該放在自己身上。通過努力讓自己更加優秀，也自信自己值得被優秀的人所愛。”道道真是一語中的。不相信自己值得子恒去愛難道不正是紫雲如今最深層的隱痛嗎？
“道道，我下決心考研了。時間有點倉促，不過我會全力以赴。”紫雲吃掉最後一口冰淇淩，目光決然地告訴道道這個決定。
“我支持你！”道道把手放在紫雲的手上，使勁地點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