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痛的愛
(2005-10-13 11:58:32)
下一個
大學裏流傳著這樣的說法:大一女生是青梅,好看不好吃,大二女生是蘋果,好看又好吃,大三女生是菠蘿,好吃不好看,大四女生是番茄,你還以為你是水果.我是好看又好吃的蘋果,在武漢一所工科學校讀新聞專業.
四月,正是梧桐飛絮的季節,好友在網上認識了一個哲學博士,要我陪她去武大見麵.剛好馬哲老師要求寫一篇三千字以上的哲學論文.我正焦頭爛額,聽說對方是哲學博士,簡直心花怒放,立刻同意好友,心想到時候向博士索要一片小論文應該不是難事.
我們約在武大圖書館前的長廊見麵,等了一小會兒,一個男生騎著自行車從披上衝下來,穿卡其色褲子和深藍色毛衣,咯吱一下停在麵前.我嚇了一跳,這就是哲學博士啊,我以為哲學是很艱深的理論,學哲學的人多少有點神經過敏,而且還學到博士,大概就跟電影裏的科學怪人差不多吧.哪知他那麽正常,沒有帶瓶子地一樣的眼鏡,發型也很漂亮,還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陸北.
盡管如此,還是沒有一見鍾情.我陪好友見網友,自然是他們兩人交談多一點,我走在一旁東張西望,比較武大的帥哥和我們學校的帥哥,到底哪裏的更帥一些。
接下來我們在武大校園裏瞎逛,逛累了去陸北的寢室休息,剛進門就被滿滿兩書架原版英文書給震住了,我指著那些每本都有三厘米以上那麽厚的書說:“這些,都是你看的?“
他點頭:“有的是要幫別人翻譯的。“我雙手抱拳對他表示敬意,順便想他討要論文,他拿出大二時寫的<論薩特>,五千多字,看得我暈頭轉向,我求他好人做到底,幫忙壓縮到三千字左右,這樣太專業了,老師肯定知道不是我寫的,他不幹,說:“小妹,我已經很不道德了,麻煩你拿回家仔細看看,自己壓縮一下也是一個學習的過程。“
我撇撇嘴,心想讓我學哲學,那簡直是見鬼。不過既然他這樣說,我也不好意思變本加厲,見他桌上擺著寫滿子的筆記本,問:“你怎麽不直接打進電腦裏阿,還要手寫一遍,多麻煩。“
“哎,沒辦法,誰叫我長了一雙肉包手,趴在鍵盤上一按就是兩三個字母."他說話的表情和語氣,好像陳小春在歌裏唱的:我沒那種命啊--字都不會打。
“我打字很快,幫你呀,當作報答。“我脫口而出
“真的麽?“他做懷疑狀,見我在鍵盤上一陣運指如飛,大喜,翻出幾本筆記本,遞給我其中兩本說:“你先幫我打一部分,出書後請你吃飯。“
“這……這麽多?“ 我用幾乎顫抖的手接過兩本沉甸甸的譯稿,心想遭了遭了,海口誇大了。
事後兩個月,我用全部的課餘時間在電腦上打字,掛著QQ,陸北一星期才上兩節課,成天在網上掛著。
春天過去,很快初夏,我用語言把自己裝扮成煙視媚行的女子,在QQ上輕輕巧巧的勾搭:“親愛的,陪我說說話吧?“幾秒鍾後,陸北的大胡子頭像閃了閃,回複了多嬌豔欲滴的玫瑰花說:“親愛的,辛苦了."平常QQ上也有很多人對我說這樣的話,可都沒有他說得讓我心裏浮起一種異樣的感覺。而現實裏我是多麽乖順,及時預見同班的男生,也是抿嘴一笑然後低著頭走過去。
我們聊天的次數越來越多,陸北特別幽默,因為學哲學的緣故,非常善於狡辯。我以為自己算是聰明伶俐的女孩,卻常常被他堵得沒話說,趕緊做小學生狀:“大哥,放過我吧。“他哈哈大笑:“你不要這麽可愛,小心我會愛上你,要你做我女朋友。“我的雙手擱在鍵盤上,感覺有一種東西像櫻花飄落心底,清香美麗。我低頭暗自笑了,臉上紅紅的,但立刻回複給他:”哼,我才不要和大叔談戀愛呢."他發過來一連串的憤怒的圖標,說:”我受傷了。“他竟然真的下線,我追悔莫及,整個下午都在想,他會不會真的生氣了,可又拉不下麵子打電話去問他。
第二天他卻打電話給我,說姐姐要在大學附近開間酒吧,想聽聽我這個時尚小姑娘的意見,我滿口答應,把所有的衣服鋪在床上一件一件的試,緊張得像要去見未來公婆。
他很大氣的攬著我的肩膀向他姐姐介紹:“這丫頭漂亮又聰明,簡直是個小精怪。“隨意卻字字透著讚美和寵愛的語氣,給任何一個女孩聽見都是非常受用的,當時我的腦袋瓜子飛快的轉起來,與他姐姐說了很多我對酒吧的想法,甚至細致到一盞燈該用什麽顏色,不知不覺聊了很久,我累了停下來喝水,坐在對麵的他說:“親愛的,辛苦了,我唱歌給你解乏吧。“ 正準備譏諷他,姐姐突然拉了我的手說:“我們陸北唱歌可好聽了。“
“是麽,我很少聽到男生唱歌唱得很好聽的。“這時他開始唱了,第一句就顯出了水平,簡直比張學友還張學友,而且,他唱的還是那首非常懷舊非常纏綿的《我的名字,你的姓氏》。
一瞬間,我被擊中,隱隱地顫抖起來,我幾乎不能節製的想流淚,我發現自己已經無可救藥的愛上他了。那是六月,連串的考試正如火如茶,我坐在自習室看書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常常會有異於常人的動作和表情。旁邊的同學問我,是不是瘋了,我說,嗯,瘋了。
沒辦法,我喜歡他,喜歡的心情就是肉在砧板上,把這種心情根好友說了,她說,你們不合適。
她說的不合適無非是指年齡,我們相差整整七歲,可七歲算什麽,梁錦鬆和伏明霞又相差幾歲?而且他在網上說過喜歡我,兩個喜歡的人為什麽不能在一起呢?
明確自己的心以後,就常常往武大跑,仗著為他打了那麽多字,提前請我在食堂吃飯應該是可以的。
見麵了還是跟網上一樣,嘻嘻哈哈的鬥嘴,他總是笑話我的普通話不標準,前後鼻音不分,還一本正經的說:“來,跟著老師念--奶奶來拿牛奶。“我說這有什麽難的,結果海口又誇大了,他大笑,都奔三十的人了,竟然笑得蹲到桌子底下,整個餐廳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們,我巨糗,在桌子底下踢他,反被抓住腳,動彈不得,那時我好開心,覺得戀愛大概就是我們這樣子。
走在路上,我開始拉他的袖子,他回過頭一副假道學的樣子說:“小妹,男女授受不親。“我回敬他:“親你個頭啦,姑娘我走累了。“順勢在挽上他的手臂,因此他有了一句口頭禪--不要占我便宜,後來覺得不過癮似的,就改成不要吃我豆腐,我反諷他一身排骨哪來豆腐,於是他又改成--不要吃我排骨!
我們已經很熟很熟,好友的網友,與我成了好朋友,也許還會成為男朋友。我美滋滋的想著,常常獨自微笑。
要做好一個年長七歲的男人的女朋友應該做哪些事情呢?我首先想到做飯,可是不會,恰好他寢室條件也不允許。又想到洗衣服,收拾房間什麽的,這是賢良女子的必備品質,有一天我在QQ上像平常一樣問他:“幹嗎呢?“答曰:“洗衣服."我說:“真可憐,一個大男人自己洗衣服。“他立刻借梯子上架說:“你來幫我洗吧!“我回複一句:“想得美.“ 然後下線,仔細梳了頭發直奔武大。
十月的天氣,我光腳穿他的拖鞋,袖子和褲腿都挽得高高的,站在水房的洗漱台旁洗床單,嘩啦嘩啦嘩啦的水從桶裏漫到我的腳背上,有點涼,一雙手也侵的嫩嫩白白的,真是好看。我想待會兒要讓他看看我的手,他一定會歡喜又心疼地握住他們,那時他正一手扶著門框,一隻腳很悠閑地交叉在另一隻腳前麵足尖點地,用很哲學的目光看著我說:“真不懂,你是洗衣服,還是衣服洗你?“我哼了一聲,捧水潑他,他居然沒閃,淺咖啡色的外套胸前濕成大片的深咖啡色,我有些愕然的看他,他抿著嘴唇,那麽憂傷的表情,半晌,他說:“其實,我有一個女朋友,在英國."
什麽?我沒聽懂。我愣愣地站在原地,嘩啦嘩啦的水依舊從桶裏漫出來,落到腳背上,卻沒什麽感覺。任他走過來拉我,讓我坐在床沿上,他取了幹毛巾給我擦腳,溫柔地幫我穿好襪子,鞋子,並放下褲腿整理折痕,做完這一切他便蹲在原地看我,輕輕叫我的名字,我頓時淚流滿麵,心疼得猶如撕裂一般,但不問他有女朋友的事,而是伸出一雙手說:“你看我的手,好看麽?“他果真握住我的雙手說:“好看,好看。“你喜歡麽?“我繼續問。“喜歡,喜歡“ " 那你喜歡我麽?“我再追問。 說完就豎起食指放在唇邊--噓,別回答,別解釋,這樣就好了,現實裏我不是我,而是因為你才成為我的。
這一次,他送我回學校,在大門口說:“你會有更好更年輕的男孩來愛你。“我點頭,我已經是菠蘿了,即將失去做水果的資格。後來我們兩個月沒見麵,遠遠地各自生活,竟也平淡。
接著就是聖誕,陽光出奇的好,我坐在寢室的窗戶邊曬太陽,看到鏡子裏自己新染的頭發閃著真正炫目的光芒。室友們都忙著打扮,電話在不停的響,突然一個人問:“喂,你那個哲學博士呢?“
這句話向黑夜裏不知從哪裏飛過來的石頭,準確地砸中我的心髒,終於知道難過了,一聲痛哭讓室友停止了所有的動作。他們哪裏知道,我完全沒有做好離開他的準備,而離開來得這樣突然,我簡直傻了一樣。
舊曆年,他發來短信問候,說女朋友從英國回來了,我回複了四個字,祝你幸福,然後將他的電話號碼,從我的手機裏永遠刪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