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紅服裝廠是一家小型服裝廠,有一百多號人,老板姓石,本地人,三十多歲,跑江湖賣狗皮膏藥出身,掙了一點錢,乘著搞經濟特區的東風,辦起廠搞起實業來。說是服裝廠,實際是一個服裝包裝廠,主要接市區一些大廠的活,做一些服裝廠的後期工作,如打吊牌、上價格標簽,剪線頭,訂鈕扣,裝袋後裝箱等工作。有時也接一些大廠不願接的價錢低工藝要求低的小訂單,做整套的活。工人也分兩部分,大約三分之二的工人做包裝工,主要是一些外地來的又沒有技術的打工妹。大約三分之一做縫紉工,以有技術的本地工人為主,也有一些有技術的外地打工妹。
江小草來後不久就發現就這麽一百多人的小小工廠,人竟然不自覺地被分為四等:一等為石老板的七大姑八大姨的親戚,以石老板的小舅子阿來為代表,走起路來是橫著走的。二等為中層管理人員以及幾個技術骨幹。三等為本地工人及小工頭。最末的四等就是江小草等外地來的沒什麽技術的打工妹,幹最髒最重的活,受了氣也隻有忍氣吞聲。
江小草雖屬於第四等級的工人,但運氣還不錯,因為文化程度在新招來的工人中最高又寫得一手好字,工頭阿芳讓她做一些貨品進出本組的登記工作,有時也算一些簡單的進出流水帳目。無事做時便去幫那些進度趕不上的工人做一些打打吊牌貼貼標簽的工作。有時也被辦公室的會計或文員喊去臨時幫忙做一些抄抄寫寫或簡單地統計計算工作,江小草獲得過全國數學競賽一等獎加上又寫得一手非常漂亮的正楷字,這點簡單的工作自然不在話下,每次都完成得非常出色,辦公室的人自然常常會喊小草去做幫手,按道理說江小草的日子過得應該算還可以,實際上遠不是那麽回事。
首先是吃飯問題,米用的是又陳又舊甚至略帶黴味的中米,很粗糙,往往難以下咽。江小草以前總以為自家最窮,屬於典型的無產階級,但無產階級的江家卻從來不吃中米,何況還帶黴味。江小草由陳校長特批在校教工食堂用餐,飯菜質好量足,由於學校這些年非常高的高考升學率,學校讚助費有大筆的進帳,學校給教工食堂的補貼就相應地給得多,對教職工的飯菜隻是象征性的收一點錢。
何況江小草成了梅公子的女朋友之後,夥食上又有了很大地改善。按梅嶺縣此地慣例,每到各種節日,下屬都要送一些特產之類的禮品給上司作為節禮,一為慣例二為聯絡感情,不收禮便被視為瞧不起人,後果很嚴重的。梅局長作為梅嶺教育界的最高長官,因為本縣為魚米之鄉,每年便會收到大量的王八及魚蝦,如何能吃得了,又不好意思拿出去賣錢,於是一有人從縣城來柳鎮中學有事,梅夫人便托此人捎帶一些王八及魚蝦之類的給梅公子,梅公子從來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如何會殺魚剝蝦,我和雲中鶴是梅公子的鄰居兼朋友,自然代勞這些殺魚剝蝦的事,當然作為酬勞熬好湯後,幾個人一起喝湯食肉品酒聊天。
江小草剛開始不好意思參與此事,但那次病後我以師父的名義讓她多喝點湯補補身子,當然無功不受祿,便分派她看湯鍋加加水,小草沒事時便抱一本書靜靜地坐在熬湯的電爐邊看著鍋。小草不願雲中鶴在場,雲中鶴在門口看見小草在內,便訕訕地一笑,識趣地主動走開。當然梅公子每次都會留下一碗給雲中鶴送去。
是石老板太扣門了嗎?也不能這麽說,招來的外地打工妹,很多長得粗壯有力,跟母大蟲夏金花似的,一頓能吃七、八碗飯,還嫌不夠飽,你想工廠本來利潤就低如何能承受這樣的包夥。石老板有時抱怨幾句:“你們也太能吃了!掙地不夠你們吃掉的”。眾大蟲們爭辯道:“你們S鎮的人太小氣了,飯碗口沒有我們胳膊粗,我們老家的大海碗一碗抵你的五、六小碗,算起來我們就吃了你一碗半飯,這也叫多!”
不過母大蟲們幹活可不含糊,一百多斤的箱子一個人就可以搬上車,而工錢隻有市場上男工工錢的一半。石老板沒辦法,每星期的兩頓葷都買大量的肥豬肉,再多加油,豬肉燉粉條或豬肉燒茨菇,管夠,連續吃他幾個月,新來的母大蟲們肚中有了些油水,飯量自然就降了下來。
江小草飯吃得很少,肥肉自然也吃不下,母大蟲們看了便很不爽,心想你都落魄到這步田地了,還裝什麽千金小姐!吃飯一粒一粒的,肥肉都不吃,總想幹輕活。因此母大蟲們一有機會便會找小草的茬,小草雖然也有點功夫在身,但對方人多勢眾,相互多為親戚或老鄉,自己孤身一人,真正動起手來,好漢敵不過群毆,再說萬一因打架被開除,工資還未領到,如何再找地方安身,所以每次隻好忍氣吞聲。眾大蟲見小草好欺便愈來愈變本加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