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代,誰家舉行婚禮時,我們就圍著看熱鬧、搶喜糖,最喜歡看人家一拜天地、二拜爹娘、夫妻對拜。
80年代初,我開始離家在外,學習、工作、出國,除了那年碰巧在家參加了我姐姐的婚禮,其它都錯過了。
參加婚禮,才是此次回國的真正理由。早和一直住在深圳的大妹妹約好了:我們在婚禮前一天、15日晚一起抵達太原。就這樣,帶著好奇和重在參與的精神,15日晚我和小皇帝乘動車到達。大妹妹同時也帶著女兒從深圳飛回。傳說新郎包了整個酒店,那我們就與其它賓客一起都住那兒。
8年沒見的哥哥來接我倆。
親情就是多年未見也有那種血緣、熟悉、親切、友好、慈愛流動在空氣中的感情。
我以為第二天跟著出席婚禮就行,可大妹妹說晚上要到小妹妹家幫忙啥的,所以在酒店放好行李,就被拉到小妹妹住處 - 是她的女兒出嫁。
已是晚上9點半的時間,隻見樓下一片紅色,明亮的喜慶燈籠隆重地閃耀著,巨大的帳篷下一個個餐桌,坐滿了人。我們被領著、被介紹著,穿行到前邊,隻見幾米處爐灶火紅,請來的廚師們忙碌著。
寒暄落座後才明白:人家不開飯,一直在等我們到達。現在又在等已到機場的大妹妹。
200多號人,等我們這些不著調兒的呀?我趕緊跟大妹妹通話,不等啦,大家現開吃了。頓時佳肴美酒、此起彼伏。
婚禮不是明天嗎,怎麽這大晚上的轟轟烈烈呀?這附近還有其它樓,燈籠帳篷的擋著,別人家怎麽走、怎麽開? 我疑惑地問。
小妹妹說前一天晚上就開請了。
“請誰呀?”我傻子似的。
“親朋、同事、上下左右的鄰居們、幫忙的人們。”
“那你這路霸似的,別人家車開都不過來,人們不抗議嗎?”
“別人家婚禮也這樣呀,大家相互理解的。人可以繞著走,車繞著開。燈籠、裝飾,還要再擺兩天呢。”妹妹笑答。
想想這個情景在加拿大似天方夜譚,鄰居警察擾民起訴啥的早該齊上陣了。我這心裏還是覺得擋路過意不去,同時也感覺這陣勢很威武雄壯呀,後來趕緊趁勢趕緊拍了幾張照片。
不久,大妹妹和女兒也趕來了。根據婚禮總管的指導,酒畢,我們兄妹幾個要回樓上妹妹家,商討明天的婚禮事項。
往她家走,我這屯兒裏來的,又被震撼了。從樓前的綿延,到樓門,整個樓道、兩邊的牆壁、一直延伸到四樓她家,都被打扮得紅紅火火。甚至隔壁的鄰居家也被打扮,成了招待處。
如果我這個小妹妹是那種八麵玲瓏會察言觀色的人,我還能理解,可她從小就是那種男孩子性格、不愛穿裙子、愛體育、愛運動鞋、直來直去、不太懂拉攏的呀,這火紅的嫁女兒氣氛,我很難與她聯係起來。我離家讀大學時,她還是個酷愛鐵臂阿童木、霹靂舞的孩子。
在妹妹家決定:我家小皇帝將會是明天藏新娘姐姐鞋子的人之一。我們七嘴八舌地給他解釋為什麽要藏起來、還有哪些給新郎製造甜美障礙的小詭計。
他也將是送親的一員,負責一個裝有陪嫁的箱子,跟著迎親車隊,送到新郎家。這些任務,也是接紅包的美差。
總管要求我們兄妹們每人背個上聯詩詞,新郎會對下聯,給了答案的,一旁的伴郎還可提示。還有人說我們兄妹以及妹夫家的兄弟姐妹們,每人都要準備個千元紅包,新郎官認親時要給的。我哥哥嫂嫂老大,紅包要更厚些。小妹妹和妹夫,當然早準備了更加大大厚厚紅包給女婿。
第二天婚禮的份子錢是準備了的,但忘了還有認親一說。還好我英明地帶來足夠的美元、加幣、人民幣。
婚禮這天,我們早早趕到,帳篷下的早餐。廚師們似乎一夜沒睡似的,人一到,就上餐。
我和大妹妹又想看人家新郎來迎親的陣勢, 又怕待會兒人多擠不上樓耽誤了被認親,最後還是顧全大局,一步三回頭地上樓等了。
得知新郎車隊已到達,是激動人心的時刻。家裏的門堵好,把收紅包的一個代表留門外。
新郎團隊把門敲得那個響。
不開,不開。紅包拿來。大紅包、小紅包,紛至遝來。
開了家門,進了客廳,新娘臥室的門還緊關著呢。裏邊除了新娘,還有她的伴娘們,兩個藏鞋子的表弟們。
新郎為首,帶著他的弟兄們再咚咚咚咚地敲臥室門。
不開,不開,紅包拿來。大大小小的紅包,紛紛獻出。
新郎好可愛,衝屋裏喊著新娘的全名:“QWZ, 開門。我來娶你做老婆啦!”
這倆從初中同學就開始情誼綿綿,終於等到了大學畢業。
閨蜜團把門緊緊關著。直到總管都出麵號召“開門啦,紅包夠了”, 才把門打開。
裏邊我就看不到了,小皇帝藏隻鞋,另一個弟弟藏一隻,新郎得找出來,新娘才能下床呀。
不過,說是如果新郎找不到,可以給提示線索的。
迎了出來,就是給父母斟茶、認親的程序。
我那一貫大大咧咧堅強如鋼的小妹妹淚花閃閃。自己的女兒啊,今天起就是人家的媳婦。
小皇帝把藏鞋得來的兩大、兩小紅包都給了我。正需要些人民幣呢我。
儀式結束,他又提著陪嫁箱,跟著送親去了。有人反複交代他一定嚴加看管 該放手時才放。
隻能聽懂簡單中文的孩子,真正是親自體驗中式婚禮文化了。
早先時期的我,對這些個程式,肯定投以不屑一瞥,會覺得俗而煩。隻有離家經年後,特別是近20年來生活在這個好山好水好無聊的地方後,才覺得這一切是多麽溫馨有趣。
新娘剛出門,我發現大妹妹正坐床上接電話,看那火紅的美麗,忍不住給她拍了幾張。
然後想到自己和Ex當時在北京,根本就沒這樣的儀式嘛。大妹妹也說她在深圳,也不曾有這樣子嘛。
我倆瞬間刀光電閃之間心領神會,爬床上,你一張我一張,還加了手邊的蓋頭,再自己給自己揭開,過足了癮。一旁是農村來的表弟,看得他樂不可支,開始為這倆荒唐的姐姐錄像,說是回去給他爸爸看。
中午,一起集中到一個很大的酒店,婚禮及婚宴在這兒舉行。
進到大堂,右邊有桌、有人用毛筆在古色古香像三字經那種本子上豎體書法記帳。女方家的來賓都到右邊上禮。
左邊,就是男方家的了。
我們兄妹及家人都在最前首席。
新郎家生意興隆,單是遠道從外省開車而來的就有幾十家,還帶著美麗的演出隊。
婚禮是有專業公司承辦的,真是一場視覺盛宴。
據說兩家合辦是目前比較流行的模式。一桌多少錢,男方幾桌,女方幾桌,分明簡便。
盡管新郎家一再表示都付,我那妹妹心慈人善,寧願人負我,絕不我負人,自然付上女方來賓的花費。
婚宴上見到了好多幾十年未見的親戚。我父母家人丁都不興旺,此次見到叔叔 - 他和我爸爸是同一個爺爺,他的爸爸和我那從來沒見過的爺爺是親兄弟, 這位叔叔也是小時候我們家的常客,此刻是我們最親近的唯一的長輩了。
雖然小時候我和叔叔沒怎麽多說話,但他是看著我們兄妹們長大的。對於我們父母雙亡的兄妹們來說,見到叔叔,仿佛回到了父母健在的日子。或者,叔叔令我們感覺自己回到了童年。非常親切。
叔叔是知道我家曆史的人。我問他從未謀麵的爺爺奶奶怎麽樣的,也問他爸爸從軍的事兒。
叔叔曾是骨科大夫,精通中醫。至今84歲,健康靈活,仍有不少病人登門求診。他很喜歡我送他的三文魚油。
婚宴結束後,叔叔特意過來,雙手握住我的手,喚一聲小名,他未語淚先流。
不知道為什麽一向劉胡蘭似的我,淚點變得很低。看人家有淚花,我恨不得淚湧。
我知道叔叔的意思:不知再見是哪年。此去,或許就是最後一麵。
晚上帶兒子去見他的爺爺奶奶。我們是突然襲擊。忘了帶地址,但知道就在那片樓群。
在樓下問了好一會兒,才定位到兩棟教授樓,再問出了單元門號。
是從未見過的一個女孩開的門,一定是雇了保姆。
我:“這個是xxx家吧?是的呀。就說孫子回來看他們了。”
我知道80多歲的他們難以置信的,怎麽可能寶貝孫子突然降臨了?
就把兒子推到聞聲出來的奶奶麵前。
看爺爺奶奶合不攏的嘴,看他們滿眼的慈愛,看奶奶抓著小皇帝的胳膊和手,看那些讓小保姆不斷端上來的瓜果。
我都為自己感動了。
離婚多少多少年了,可我們從來就不是敵人。
離婚是大人的事兒,不能影響孩子。
孩子的爸爸、爺爺、奶奶,有血緣的,永遠都是他的親人。
我發給老人家的孩子的照片,他們拿iPad給我看,存著,保姆說,也是他們永遠的話題。
奶奶給我家裏的WiFi密碼,當即互加微信。我瞬間發給更多的孩子之照片。
第二天是回娘家的日子,打發小皇帝跟另一個弟弟去了新家,把新娘姐姐和姐夫接了回來。
據說給新郎包的餃子,有酸、甜、苦、辣,兒子有幸吃到個辣的。
中午去了小妹妹定的一家酒店,享用小規模的回娘家宴。
令她最最開心的是,此宴後可以即可退下那些個禮裙、旗袍勞什子,還有又累又討厭的高跟鞋,返回她舒適摯愛的T-恤,短褲運動鞋!
我們這些姐姐們紛紛笑說:“你是多麽嫵媚好看,穿上那些美麗的綢緞!”
她更笑得開花:“再也不穿!繞了我吧。尤其是那高跟!”
剛到樓前,隻見這燈籠們紅火地耀眼
通知:有女出嫁,請繞行三天
被裝扮了的樓門口 (照片自己橫過去了)
樓梯間
新娘鞋子裏放個假老鼠,嚇唬新郎
從新疆專程前來的表演隊
婚禮儀式酒店門外的鑼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