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學追思會上，她驚為天人

     (這篇寫於奧密克戎最厲害的時候，當時沒寫完放下了。因為事情太美好了，念念不忘。)

    因為這波肆虐的疫情，大家又被趕回家裏。我都不數這是第幾波疫情了，早就打定主意不讓疫情再給我帶來一絲一毫的彷徨和煩惱。我把多年想做又沒時間做的事，從箱底又搬出來，如數家珍般地擺開來，這次挑出來的是詩朗誦。

    我開始組織每周一次的網上詩朗誦。參加我們詩朗誦練習的有一位大姐。第一次被這位大姐感動，是她告訴我她已經背過了（而不是讀過了）我們正在練習的徐誌摩的”再別康橋”這首詩。 受她鼓勵，我也試了試背誦。雖然這首詩不長，一字一句背還真不容易。她還告訴我，她是在坐地鐵時背的。紐約的地鐵?  黑，舊，還有不斷出現的惡性事件，她卻坐在這樣的地鐵裏背誦美輪美奐的詩歌“再別康橋”，而且還拉著她的幾個同乘地鐵的夥伴一起背。

   

    這位大姐是我們群最積極的。可我們再次聚會練習朗誦“再別康橋”時，她說她有急事不能來。

    事後她告訴我，她的一位大學同學在睡夢中突然走了。 她的同學美麗、聰明、溫柔，還不到60歲，實在令人惋惜。分散在世界各地的同學都想送她一程，為她開網上追思會。追思會是在我們朗誦群練習的同一天同一時間開。出國很多年沒聯係，大姐隻知道去世的同學去了英國，但不確定是去了牛津還是劍橋。當得知是劍橋後，就決定在追思會上朗誦“再別康橋” （康橋就是劍橋）這首詩。她修改了徐誌摩的詩，把詩中的“我”改成了“你”：“輕輕地你走了，正如你輕輕地來，你輕輕的招手，作別西天的雲彩。… …悄悄的你走了，正如你悄悄的來；你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這首詩太應景了。在“再別康橋”裏，詩人徐誌摩抒發了對劍橋的愛戀和離愁，表達了對劍橋依依惜別的深情。 大姐把她溫柔美麗的女同學帶到徐誌摩的詩意境裏，讓她伴著徐誌摩的詩跟康橋告別，跟這個世界告別。參加追思會的同學們都被大姐和大姐的詩朗誦深深感動和驚到了。同學們萬萬想不到她會用如此貼切而美麗的詩來追思他們的同學。大姐原來是醫生，追思會上都是當年醫學院的同學們。這些醫學生的生活裏，很少風花雪夜，他們用的是完全不同於詩歌的腦回路。大姐對我說過她從來不涉及詩歌，她不知道誰是北島，顧城，舒婷。（她很感激我因為我的朗誦群她認識了詩）。 可她現在在同學的追思會上，用著名的民國時代的現代新月派詩人的詩歌紀念她的同學。

    那天晚上我們在zoom meeting裏忘掉疫情，一個字一個字地練習“再別康橋”，大姐在另一個zoom meeting 裏朗誦著同一首詩，告慰著她的同學。詩人徐誌摩可曾想到這番情景嗎?  我在組織小小的網上詩朗誦練習時可曾想過會有如此美好的蝴蝶效應嗎？

         (初稿於2022年1月，完稿於2022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