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肉 ---
惠民來這家菜市埸的臘肉櫃台,已經不下三次了。
"師傅,麻煩你把那串臘肉給我秤一下?"惠民手指著那大串,散發著紅澤澤油光的臘肉,對售貨員說。
"三斤",售貨員把臘肉往秤盤上一放,看著秤說。"四塊五毛錢"。
惠民從口袋裏摸出一個揉皺的信封,數了四塊五角給售貨員。
信封裏的錢,都是惠民這幾個月攢下來的。母親每月寄十五塊錢給惠民作食堂夥食費。惠民會每月從牙縫裏扣下點菜金,攢起來。
除了買些自己愛看的小說外,就是存著,等著放假回家時,給父母買一點東西帶回去。
父母的單位搬遷,惠民現暫住在姑姑家裏。想著把省會這所重點中學的最後一學期讀完了,再去父母搬遷的新城去。
姑姑一家三口兩間小屋,惠民白天基夲在學校,晩上回來,就睡在姑姑他們那間用作廚房的小屋裏。
惠民打開屋門,姑姑他們都還沒回來。
姑姑是小賣店的職工,加班回來晚是常事。姑父是政府部門的小職員,大概今晚又帶著毛頭去辦公室值晚班去了。
惠民把臘肉放在廚桌上。歎了一口氣,唉!大人們總是一年忙到頭,不知自己以後是不是也和他們一樣?!
一想到明早九點鍾去新城的火車,惠民又興奮起來。三個多月沒見到父母親了!這次寒假回去過春節,能呆上十多天呢!
對了,把臘肉先掛起來風著,明早走的時候再取下來裝包裏。
惠民爬上廚桌,用手拎起臘肉來,仔細掛在二層窗小窗戶頭的插銷上。紅澤油晃晃的臘肉垂在窗外,懸在風裏,晃蕩著。
爐子上燒的水開了,惠民把開水衝到暖水瓶裏。從走廊上夾了一塊蜂窩煤,壓在爐子裏,關上爐門,蓋上小爐片,封了爐子。
惠民急急收拾起東西來,睡前,她完全忘了,忘了把煤爐拎到走廊上。
這一晚,惠民夢見了母親燉了一大砂鍋臘肉,裏麵還放著大白菜,還有粉絲。
端上桌子時,熱氣騰騰,肉香撲鼻,小弟和小妹高興地拍著手,父親嘿嘿笑著,母親微笑著不語.....
大家都喊惠民趕快來上桌,惠民應著,想上個廁所就來,可怎麽也找不著家裏的廁所?
一急,醒了,還真想上廁所了,惠民爬起來,可覺得頭有些沉。
她穿上衣服,費力地打開門,朝走廊上的公廁方向挪去。
可奇了怪了,腿像灌了鉛似的,在棉花堆裏邁不動。
"小姑娘啊,別走了!就在這躺下吧?!瞧這地上多軟,多舒服!"好像從地下冒出一個聲音招呼著惠民。
那咋成呢!我得趕早上的火車回家呢!惠民心裏應著。
可我怎麽這麽累呢?
那就躺一小會兒,一小會,一小......
她看到了前麵廁所的昏暗燈光一閃,遠遠地,遠遠地還聽到了一個聲音在叫:
"不好了,她昏倒了!"
......
當睜開眼睛,她發覚自己躺在一張床上,床單,帎套和被子都是白的。
這不是她的床,惠民用眼光搜索著。屋裏的窗子全開著,大白窗簾被風吹得撲嚕撲嚕地響。
"王醫生,她不要緊吧?"
惠民聽到了姑姑的聲音。
"現在已經沒有危險了,在診所休息一會就能回去了。"
那個叫王醫生的,正在對姑姑說。
"好險哪!如果不是那扇小窗開著,那煤氣中毒的後果就不敢想像了?"
王醫生繼續說著,好像還跟姑姑交待著什麽。
惠民覺得有點累,閉上了眼睛。這時她又看到了那串臘肉掛在小窗鉤上,被風吹得忽悠忽悠地蕩著......
今天是無論如何也趕不上去新城的火車了,真是糟極了!
惠民睜開眼睛,巴巴地看著窗外。明天,明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