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ysyphe

盡吾誌也而不能至者,可以無悔矣
個人資料
文章分類
正文

恐襲後的巴黎(1)

(2015-11-28 12:40:00) 下一個

當我9月初定好了11月16日從南部去巴黎布魯塞爾的車票時,還不知道2個月後伊斯蘭恐怖份子會將這個城市變成血腥之地。

11月14日早上和全世界一起從新聞裏得到巴黎成了恐怖籠罩下的孤城。而知道我原本計劃16日去巴黎的朋友都來問我,你還決定去嗎?你真的決定去嗎?你非去不可嗎?

“非去不可”?這個問題本身就無法回答。既然死亡是所有人的最終歸宿,那麽從死亡的角度來看,我們一生中做的任何事情都可以是可有可無的,反正離了誰地球都照樣轉。是的,不去參加研討會又怎樣?不去上課有怎樣?不去聽講座有怎樣?答案是不怎麽樣。不過照這個邏輯推下去,學不上又怎樣?班不上又怎樣?幹脆什麽都不要做了。

我還是真的很糾結了一陣,要不要去那個眼下全世界都知道是是非之地的地方。如果這個時候家裏有誰病了,或者是我病了,都是可以讓我心安理得留在南部的理由。可是我們都很好,生活和往常一樣沒有什麽區別啊。那麽說我取消行程的理由就是我怕了,在那些恐怖事件發生後彌漫在空氣裏的恐慌中,我真不知道去還是不去。票早訂好了,一切事務數天前就安排妥當了。取消也沒有什麽,皆大歡喜。就是心裏堵的慌。

於是將心裏堵得慌的理由說給孩子爹聽,他說,很容易決定,如果巴黎沒有發生這慘案,你去不去?我說當然去。他又說,如果你不去心裏是不是很鬱悶?我說是的,我會覺得自己在恐懼麵前讓步了。他說,那你就去吧。

於是16日早上我還是踏上了去巴黎的火車。火車站和往常一樣,提著包直接上車,連個安檢的都沒有,隻是檢票員身邊多了一個滿臉嚴肅的中年男警衛。我還指望著被要求出示身份證或者打開行李呢,結果根本就沒有。可能南部的陽光那樣讓人神經放鬆?

上車後看車廂裏幾乎滿員,人人也看著正常,沒有一點惶惶不安的樣子,看來就在全法國進入緊急狀態的第三天,人們的生活已經恢複常態。我左邊是一位年輕的法國女孩,在看一份“世界報”。我在上車前買了“費加羅”(我是世界報的訂戶,但是旅行時喜歡買別家的報紙,換換思維頻道)。當然各大媒體都對巴黎血案進行了詳盡的專刊報道,新聞細節大同小異,這時能讓人分辨出報刊傾向的就是社論了。車開一個小時後,我和那個女孩很有默契地互換了報紙,繼續看。很快就看完了。這時我看到過道那邊的另一位女乘客在看“解放報”,於是請求可否換著看看,她很爽快就答應了。“解放報”的頭版隻有兩個詞Generation Bataclan(巴特克朗的一代),巴特克朗是遭恐怖份子人肉炸彈襲擊死亡人數最多的那個極受巴黎年輕人喜歡的音樂劇場。這個標題也許是取自海明威的“迷惘的一代”,因為這個血腥日子對法國年輕一代的衝擊遠遠超過一月份發生的查理慘案。如果說查理慘案中遇害的記者曾經觸犯了某些宗教的禁忌,而在巴特克朗聽音樂會的人則都是普普通通的你我他。

我翻看著“解放報”,心裏開始比較:偏右的“費加羅”呼籲政府加強對恐怖份子的打擊,收緊移民政策,保護法蘭西共和國的核心價值;中間派的“世界報”也鞭笞極權伊斯蘭教的暴行,但還小心翼翼地提出政府在打擊敵人的時候要注意不能踐踏公民的基本權利。而偏左的“解放報”則一邊表示對要恐怖份子開戰,一邊警告不能因此讓一些侵犯公民基本自由與權利的提案草草通過,也就是說不能輕易授予執政者過大的權力。我心想全國上下同仇敵愾,都啥時候了,還在較這個真兒?

火車還有半個小時就到巴黎了,這時,寂靜的車廂(法國火車車廂總是很寂靜,與恐襲無關)響起了列車員的聲音,說時近中午,全國為死者默哀一分鍾。於是乘客們讀報紙的,看電腦的,玩手機的,都放下手頭的活兒,肅靜無聲。查理周刊事件後全國默哀一分鍾的時候,我正在巴黎郊區的一輛城際快線上,記得當時那輛車就停下了一分鍾。今天這時速300公裏的火車可不能說停就停,不過這樣做已經很好了。

 

到了巴黎的裏昂車站,我腦子裏預想著站台上車站裏肯定到處是如臨大敵的士兵警察,結果根本就沒有,和平時一樣,我連個迷彩服都沒有看到。主要是全世界的電視報紙已經將巴黎描繪成一個遍布恐怖襲擊的危險地帶,而我所看到的平常景象反而讓我失望了。

 

不過還是有和往常不一樣的地方。左岸拉丁區各大學的圖書館還是座無虛席,可是街上的行人隻有往常的一半,盧森堡公園對麵的麥當勞平時生意不錯,現在竟然門可羅雀。但那些露天咖啡館還是有不少人,喝酒聊天。

我到那家麥當勞對麵街上的“quick”店裏要了一杯茶,那裏也沒有多少人。 其實平時巴黎人是很少來這些美式快餐店的,光顧它們的多是外國遊客。如今恐襲剛剛過去48小時,各國遊人都已經做鳥獸散,沒有生意也是正常的。臨窗的客人大概是附近哪個學校的老師,50多歲的樣子,一個人占了整整兩個桌子,在奮筆疾書地批改作業。

 

我從索邦大學出來,走在聖米歇爾大街上,耳機裏聽著BBC的主持人在問他的駐巴黎聯絡員,“請你給我們講講巴黎現在是怎樣一番氣氛?”我心裏說,看你在那片兒了,我這裏可沒有啥氣氛。然後聽那主播接著說,法國警方的搜素已經移向北方,有消息說落網的恐怖份子已經逃到了布魯塞爾。

 

啊,布魯塞爾,那不就是我明天要去的地方嗎?這麽說,我和警方的路線保持一致。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