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2月1號是超級碗星期天(Super Bowl Sunday),雖然近年來已算不上是美式橄欖球的球迷,但Super Bowl還是每場不拉地看。說來我的第一場Super Bowl還是在1987年,當時還在中國。記憶中丹佛野馬(Broncos)是其中一個隊,因為約翰·埃爾維(John Elway)是最早知道的橄欖球員。
記得那一場他的表現並不好,我們的電視台解說還解釋埃爾維是一個缺少經驗的年輕球員(那年他26歲,是成為職業球員的第5年)。但有一定印象的是身為組織進攻核心的四分衛(Quarterback)他在那場比賽中居然接到了一個隊員的傳球(經查證是Super Bowl曆史上的第1次)。下圖是這個戰術的圖解:
圖中的QB就是四分衛。我必須承認找到上麵這張圖頗費了一番功夫,一方麵當然是我對橄欖球並不是門兒清。但另一方麵,各式各樣的類似戰術實在太多了,把一直認為接受能力還算強的坐家也搞得稀裏糊塗。與足球籃球等球類運動相比橄欖球對整體戰術的注重是一騎絕塵的;再加上橄欖球對新技術手段的接受程度(從丈量距離的鏈子,教練和隊員的通話設備,一直到裁判的即時回放),可以說橄欖球是技術含量最高的運動。那麽這個運動是怎麽開始的哪?最近的一期標題為“美式橄欖球”的電台實驗室(Radiolab)播客節目才為我解開了這個迷(鏈接在此:www.radiolab.org/story/football/)。
話說時間是19世紀六、七十年代,美國剛剛打完南北戰爭。向西的領土擴張也進行的差不多了。一代正在成年的青年有一股無法釋放的成功欲望,父兄們抗過槍、負過傷,打過白人也殺過紅人(印第安人),自己的表現舞台在哪裏?橄欖球就是這個時候應運而生的,而起源地是包括哈佛、耶魯、普林斯頓在內的藤校們。開始時橄欖球比賽就像打仗搶地盤一樣,一隊護著持球的隊員先前衝,另一隊拚命阻擋和搶球。最流行的陣型是“飛楔陣”(flying wedge),和打仗時的隊列一樣一樣地。比賽規則也與現在大不相同,三次進攻隻要前進5碼就可以繼續持球。
除藤校外,還有其它一些學校也在搞橄欖球,其中最吸眼球是一所鄰近賓夕法尼亞州葛底斯堡的印第安子弟學校—卡萊爾印第安工業學校(Carlisle Indian Industrial School),原因嗎當然是它的隊員一水兒的是印第安人。就說隊員的名字吧,就夠令人遐思的了:
德羅斯·獨狼(Delos Lone Wolf)
本·美國駿馬(Ben American Horse)
弗蘭克·幸福大山(Frank Mt. Pleasant)
。。。
這個學校的建立也是個故事,一個名叫理查德·亨利·普萊特的美軍中尉(退役時升到準將)在參加了眾多的北美印第安戰爭後對這些原住民的存亡大感憂心。一段苦思後,他開展了“消滅印第安族,拯救印第安人”的運動。其核心就是搜集印第安人的孩子上學,受白種人教育。可這個學校辦起來可不容易,有些印第安小孩從沒住過室內、有些從沒吃過西餐,水土不服,甚至有些因思鄉心切生病;在學校39年的曆史中至少有200個印第安孩子死掉了。更不要說這些野孩子也時常倒個亂,動不動就放把火吾的。普萊特中尉就想辦法搞些室外的運動轉移注意力、增強體質、建立團隊精神。1882年時一個從藤校轉過來的學生宿舍輔導員就把橄欖球教給了學生們,而這個運動與印第安人的血性一拍即合,甚至在一個酋長的兒子的腿被踢斷後,依然強烈要求校長普萊特上尉(升官了)不要禁止橄欖球。本來擔心這個運動太血腥的普萊特最終被說服了,但提出要玩兒就好好玩兒,我們的目標是打敗全美國最好的隊伍。
1896年的卡萊爾橄欖球隊:
這張是1894年的球隊,照片很清楚但可能有版權問題,自己去看吧(注意幾個隊員的護鼻):
https://media2.wnyc.org/i/620/502/l/80/1/PACH3104-3-Team_1894.jpg
卡萊爾的印第安孩子們也真爭氣,短短的幾年內就打出來名聲。1896年,他們與當時最強的耶魯遇上了,據說這場比賽吸引了一萬名紐約觀眾(一說四千)。耶魯的球員一個個膀大腰圓(挺難想象的吧?),平均體重超卡萊爾二十磅(184:164)。但卡萊爾開場3分鍾就搶斷成功,奔馳64碼達陣。但耶魯就憑著噸位5碼5碼地向前挪,在終場前以12比6領先(那是還沒達陣後踢球加1分的規矩)。卡萊爾最後一次機會,跑衛進攻受阻,但在倒地前橫向傳球給同伴,後者持球達陣。正當觀眾喝彩時,裁判判定犯規在前得分無效。當觀眾得知裁判是耶魯出身時紛紛起哄,稱“卡萊爾隊可以打敗耶魯隊,但對付不了耶魯隊加耶魯裁判”。
普萊特上尉看到了橄欖球的公關價值(改造印第安人的計劃成功了!),也更加上心了。他正式招聘了康奈爾出身的格林·華納“老爹”(Glenn “Pop” Warner)為卡萊爾主教練。
這華納“老爹”可是美式橄欖球教父級的人物,即敢想又敢幹,歪點子特多。“老爹”意識到他的隊員雖然勇敢、靈活,但無法在體格上和藤校們比拚,必須劍走偏鋒。他曾在隊員的球衣內縫上口袋,進攻時將球藏起來;又在所有隊員的球衣外縫上與球一樣材料的皮子,弄得好像所有隊員都有球一樣。你問他這合規矩嗎?“老爹”的答複是哪兒寫著這不合規矩呢?其他學校也不甘示弱,例如哈佛隊就把球塗成和他們的球衣一樣的顏色障人耳目。弄得由藤校把持的橄欖球的規則一年一變。
但早期橄欖球的主流還是凶狠的陣地戰,各種下流的動作層出不窮,扣眼珠、踢下身,什麽流氓幹什麽。1905年一年就有19名橄欖球隊員在比賽中喪命,就連當時的總統泰迪·羅斯福的兒子也經常在比賽中鼻青臉腫,弄個腦震蕩啥的。致使哥倫比亞等學校取消了橄欖球。因為熱愛橄欖球,羅斯福總統就把藤校的校長們召集到華盛頓,責令他們修改規則,加強運動的安全性。所以在1906年賽季就出現了3次進攻必須前進10碼的規則修改,迫使那些借噸位1碼1碼向前挪的隊伍改變短兵相接刺刀見紅的戰術。此外,還開始允許向前傳球。這個是改變橄欖球的方向性決策,但開始時並沒有多少人敢用。主要原因是最初的規矩是若向前傳球失誤就將受到後退15碼的處罰。人人都怕這15碼,唯獨華納“老爹”不怕;他把自己關進自家車庫(怎麽美國的好東西都是車庫裏想出來的?明天我就搬車庫去),琢磨來琢磨去,想出了旋轉傳球的技術。
經過1906年一年的磨練,卡萊爾橄欖球隊在1907年成為美國第一個以傳球為主要進攻手段的隊伍。卡萊爾一路所向披靡,最後在11月23日與當時排名第一的芝加哥大學隊相遇在有兩萬七千觀眾的芝加哥馬歇爾球場。芝加哥隊深知卡萊爾傳球進攻的厲害,在那場比賽中采用了“消滅接球手”戰術:隻有對方一開球就把接球手打倒或撞出界外。華納“老爹”眉頭一皺,點手招來接球隊員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地交代一番。下次開球後,芝加哥隊員故計重施將卡萊爾接球手撞出界外,但接球手阿爾伯特·埃克森坦(Albert Exendine)繞過候補隊員席後向芝加哥隊後方跑去,卡萊爾四分衛用力將球擲向前方。。。
下麵這段美麗的描述來自莎莉·金肯斯(Sally Jenkins)的書《真正的美國一隊》(The Real All-Americans):
For a moment, it was a frozen scene in a staged drama. The ball hung in the air, a tantalizing possibility. Could Exendine reach it? Would he catch it or drop it? Defenders wheeled and stared downfield. Spectators, watching from the stands, found that the breath had died in their collective throats.
The spiraling ball seemed to defy physics. What made it stay up? When would it come down? In that long moment, twenty-seven thousand spectators, meshed together on benches and crammed on platforms, may have felt their loyalty to the home team evaporate, in the grip of a powerful new emotion. They may have noticed something they never had before, that a ball traveling through space traces a profoundly elegant path. They may have realized something else, that it was beautiful.
最後的比分是18比4,而這可能並不重要了。因為從那一刻起,美式橄欖球在一群印第安孩子的手中進入了一個嶄新的階段。
2015年二月15日
所有照片均來於互聯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