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的老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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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哥

(2018-07-05 19:53:47) 下一個

        一直想說說二哥,因為二哥是有故事的人。

        二哥是我的鄰居,長我幾歲,在家裏排行老二,大家都叫他二哥。

        二哥其貌不揚,個子不高,長著一雙眯縫眼,一張癟癟嘴。平時穿的邋裏邋遢,頭發總是亂蓬蓬。雖然文化不高,卻很愛思考,凡事有獨到見解,所以,左鄰右舍有什麽難事都愛找他給出主意。

       有一次,前院老洪家大小子搞了個對象,女方家嫌洪家大小子傻,死活不同意,洪大公子無奈,找到二哥,二哥說這好辦,他拿了一個鍋,裝上一些米,問洪家大小子:要想盡快吃到飯,應該怎麽辦?這一點撥,使洪家大小子茅塞頓開,他火急火燎跑回家,把米倒進鍋裏就煮。飯是做熟了,對象從此卻跟他吹了。其實,二哥的這個主意夠餿,好在洪家大小子有點弱智,要是換上我,絕不會輕饒了那個姑娘,一個黃花大閨女轉瞬就可能變成熟女,那就真的生米煮成熟飯了。不過,如果那樣,我也就成了世上最小的強奸犯了。現在的年輕人一定不理解,婚前發生性關係對於那個年代來說,是一件多麽嚴重的事。有一年,謝晉大導演來學校講座,我親耳聆聽過他的諄諄教導。他說,他在美國講學,說到他的電影《家》裏麵有個情節,一位大小姐跟一個青年好上了,家裏也是死活不同意,這位大小姐絕望地說:我已經是他的人了。講到此,美國人很不理解,問謝晉,什麽叫是他的人了?謝晉解釋說,就是跟他有關係了,美國人問,什麽叫有關係了?謝晉幹脆直接回答:就是做愛了。美國人還是不理解,做愛了怎麽就成了他的人了呢?搞得謝晉是哭笑不得。這種東西文化的差異,在那時非常明顯,現在看來近乎天方夜譚。如果現在還拿上了床就成了誰的人的觀點來說事,一定會被人笑掉大牙。

    還是回過頭來說二哥,二哥不僅鬼點子多,還善於講故事,不知道他哪裏來的那麽多故事,而且每個故事都有點黃,我就記得他講過一個美國大兵在越南如何調戲越南姑娘的故事:美國大兵來到一個村莊,當時正是夏夜,天又濕又熱,村裏的人睡不著覺,隻好把鋪蓋卷鋪到路上乘涼,大兵們看到一個越南大姑娘半裸著身子躺在那裏,頓時心生邪意。他們偷偷潛到姑娘身邊,輕輕的在她的臉上勿了一下(原諒我們的二哥文化不多,把吻說成勿),看姑娘沒有反應,大兵們膽子大了起來,又連續在姑娘臉上勿了好幾下。接下來,大兵把姑娘的褲子脫了下來,看到白花花的屁股,大兵們簡直控製不住自己的欲望,拿出雪花膏就往姑娘的屁股上一頓亂抹......與其說大兵們控製不住自己的欲望,不如說我們這些六七歲的小夥伴控製不住自己的欲望,一個個在二哥繪聲繪色的講述下,褲襠裏的小鳥蠢蠢欲動。

        其實,那時二哥年齡也不大,可能還不懂得男歡女愛之事,也許在他眼裏,往姑娘屁股上抹雪花膏就是最淫蕩的了,這有點像一個笑話,說的是一個精神病人在精神病院,醫生為了測試他的病情有沒有好,讓他看一張美女裸照,這個精神病看的口水直流,醫生問他,你接下來幹嗎?他說我要把她的底褲脫下來,醫生一聽,有門兒,接著問:脫了底褲呢?這時,精神病人的眼睛都發亮了:我把她的底褲皮筋抽出來做個彈弓,打她家玻璃去。醫生氣的臉都白了,吩咐護士:加大藥量。

        我們的二哥可不用醫生加大藥量,自己有主意呢。二哥有一口爛牙齒,可能與他長期不刷牙有關係,經常牙疼,都說牙疼不是病,疼起來要命。有一次,二哥的牙又疼起來了,疼的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在無可奈何之下,不知道他是自己想的主意還是聽了哪個高人的指點,回家用搗蒜壇子把一大堆蒜搗爛,整個就糊腮幫子上了,牙疼有沒有緩解我們不得而知,腮幫子上的一大片臉皮卻被燒爛了,直到現在,他的臉上還留著一大片疤痕。

        誰都知道二哥敢作敢當。從農村集體戶返城以後,二哥被分配到了一家工廠開車,那時開車可是個俏活兒,二哥手握方向盤,經常在家周圍轉悠,小夥伴們看了很是羨慕,經常要他拉著大家玩玩,二哥跟我關係最好,別人一般他不拉,隻要是我,他有求必應。有一次,他拉著我又上路了。我坐在他的副駕駛上,神氣活現,十分開心。要知道那時候還沒有私家車呢,能坐上公家的大解放那也是不得了的事情。二哥一邊開車一邊跟我說,他在一家學校門口經常會看到一個年輕姑娘,長的十分漂亮,每次看到她推著自行車過馬路,都有一種本能的衝動,他會幻想這個姑娘成為他的妻子,給他生兒育女。不得不說,我們的二哥還是有自知之明,知道就他的條件肯定配不上這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姑娘也絕不會答應嫁給他,於是,二哥又想歪點子了。

        有一天,鄰居們聽說二哥出車禍了,他撞了一個姑娘,把人家的腿撞斷了。二哥對姑娘十分愧疚,經常去醫院看望姑娘,一來二去,就跟姑娘好上了,姑娘出院以後,一隻腿落下終生殘疾。二哥把她娶回了家。

       二哥私下裏跟我說,你嫂子就是那個美麗的姑娘,我為了得到她,故意製造了那起車禍,盡管姑娘不再完美,但是,他把她永遠留在了身邊。

        二哥結婚那天我去了。那天二哥穿了一件嶄新的中山裝,本來就不大的眼睛笑成了一條縫。胸前戴著一朵大紅花,帶著二嫂迎接來客,逢人就點上一支大前門。前院洪大娘勾著腰也來了,她努力直起那幾乎九十度的彎腰,湊近端詳著二嫂,嘴上不停的嘖嘖,邊嘖嘖嘴邊搖頭。後院的楊大嬸抱著一床大花被急匆匆趕來了,她一邊把被子塞在二哥媽手裏,一邊拉起新娘子的手嚷了起來:哎呦呦,都說你兒子找了個漂亮媳婦,果真名不虛傳啊,看看,這小臉長的,跟個鹹鴨蛋似的,你再看這身材,柳條腰啊。二嫂被楊大嬸誇得不好意思,紅了臉。

       新婚儀式馬上開始了,我是伴郎,跟在新郎新娘邊上,看著二哥喜上眉梢的樣子,我好不羨慕。二嫂那天穿的是一件大紅的繡花棉襖,長發梳的光滑發亮,兩腮塗了紅粉,大眼睛忽閃忽閃。二哥穿著中山裝,腳蹬三接頭皮鞋,笑起來鑲著金的門牙閃閃發光。輪到二哥上台講話了,大家安靜下來,想聽聽二哥都講些啥,沒有想到的是,二哥臉憋得通紅,站在那裏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最後冒出來的卻是:大家吃好喝好啊,台下哄堂大笑。我一直覺得二哥有才,不僅有頭腦,口才也不錯,每次講黃色故事都會把人帶進故事裏,可為什麽自己的婚禮這麽重要的場合反而卻什麽也說不出來了呢,是太激動還是太緊張呢?

       夜幕降臨了,二哥家裏唯一的房間就成了他們的洞房,父母和兄弟姐妹被塞在一個廚房邊上改造成的小屋子裏。洞房雖然簡單,卻布置的幹幹淨淨,兩個木箱鋪上了紅布,燈泡也換成了紅色,整個房間像衝洗照片的暗房。桌子底下放了一個嶄新的花臉盆,一條新毛巾搭在臉盆邊上。我們這些小夥伴偷偷爬上房頂偷窺二哥的新婚之夜,無奈二哥早有防備,把窗簾拉的嚴嚴實實,令我們這些偷窺狂在寒冷的冬夜白白挨了一晚上的凍。

       自打二哥娶了美麗賢惠的二嫂,左鄰右舍就又多了很多話題,洪大娘說,要不是這姑娘腿瘸了,絕不會嫁給二哥這樣的邋遢貨,楊大嬸說,人家二哥也不錯啊,不管怎樣也是吃公家飯的大司機啊,姑娘跟著二哥吃香的喝辣的吧。不管別人怎麽說,二嫂嫁過來之後,我們看到二哥家是越來越幹淨整潔了,二嫂下班就一頭鑽進廚房,帶上圍裙忙活起來。二哥還是那樣,回到家就是一個葛優躺,偎在床上點上一支香煙,大口吸了起來。二哥抽煙從來不需要煙缸,煙灰隨便往犄角旮旯一彈就算完事。二嫂因為這事兒沒少跟二哥吵。二哥嘴上還振振有詞:用煙缸滿了不是一樣也要清理,還不如直接彈到地上,掃地就是了。可是,我們從來也沒有見過二哥掃地,也沒有見過二哥做過其他家務。有一次,二嫂讓他洗衣服,二哥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黑的白的紅的綠的衣服全都泡在一個大洗衣盆裏,泡了好幾天,然後把泡餿了的衣服拎起來就掛在了院子裏。這些衣服白的變成了黑的,紅的綠的變成了花的,在院子裏迎風招展,像萬國旗一樣五顏六色,把二嫂氣的渾身發抖,從此再也不讓二哥洗衣服了。二哥對我詭秘一笑:對付老娘們還不好辦,有的是招兒,嘿嘿。

        二哥成家了,我也成了一名中學生。那時候學校不學習,不是學工就是學農勞動,即使想學點東西都投師無門,二哥見識多,自然也就成了我的良師益友,有什麽問題我就會向二哥請教。情竇初開的年紀,難免會有男女同學間的愛恨情仇。有一個女同學給我寫了一封情書,我手足無措,不知如何處理,把情書拿給二哥看,二哥煞有介事的看完情書,點評起來:文筆不錯,也挺真情意切。二哥有句口頭談:世界觀的改造不是一朝一夕的。那時候,誰懂得什麽是世界觀呢?一群街頭小混混湊在一起,聽一個街頭大混混在那裏大談世界觀的改造,是不是有點滑稽呢。

       說起來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到二哥了,聽說他們過得並不好,二哥的工廠效益不好,早就下崗了,靠著到集市上賣點菜維持生活。可是,當你來到菜市場你就會發現,賣菜的人比買菜的人還多,這生意還怎麽做呢?現在,二哥早就沒有了當年的意氣風發,見到城管照樣像老鼠見到貓,可能這個比喻並不準確,現在老鼠見到貓都已經無所畏懼了,就像你說是狗改不了吃屎,誰信啊,你如果衝著人家的狗說,你家狗吃屎,狗主人一定會惱羞成怒:你才吃屎呢。不過二哥見到城管怕得要死卻是千真萬確。一次二哥正在給顧客稱白菜,並沒有注意後麵的城管正包抄過來,一下子就把二哥的菜攤掀翻了,還把二哥的秤杆折斷了。二哥欲哭無淚,為了生存,也隻好忍氣吞聲了。

        現在的二哥已經不是當年的二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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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xiaofengjiayuan 回複 悄悄話 缺德,猥瑣的二哥!
貓姨 回複 悄悄話 從來也沒有見過二哥掃地,也沒有見過二哥做過其他家務。---根本就不愛二嫂, 隻是占有, 還用了那麽罪惡卑鄙的手段
哈喜子 回複 悄悄話 看了惡心!
哈喜子 回複 悄悄話 缺德,猥瑣的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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