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敘事詩 《激流島之殤》 第三詩章： 講往事

第三詩章：講往事

（1990年7－8月）

 

燁說：

 

你現在能看到的生產項目，

隻有可憐的幾隻老母雞。

那是曆經滄桑之後

所展現的經濟低迷。

可在先前的兩年中，

我們曾有過輝煌的發展，

我們曾夢想過經濟的騰飛，

卻沒想到西方的自由並不隨意。

 

我們曾嚐試過若幹個經濟項目，

一個倒下了，另一個又衝了上去，

就像那衝鋒的戰士，

不怕犧牲，前赴後繼。

采擷、狩獵、農墾、養殖和建築，

我們都傾注過心血，

隻是在戰略調整之後，

有些項目才予以放棄。

 

人以食為天，

吃飯是主要的問題。

最先考慮的是發展采擷業，

因為這裏是野菜遍地。

最初來島上，

他還在陸上兼課，

回來總帶著一大包野菜，

吃得是全家滿臉發綠。

 

蒲公英、野苜蓿、

山木耳、海牡蠣，

能嚐的就嚐，

能吃的就不放棄，

像神農嚐百草，

似紅軍過草地。

連刺蝟也塞進了肚子，

隻是味道實在不宜。

 

最有趣的回憶是關於養雞，

一個藍圖曾經在激動中確立。

雞生蛋，蛋生雞，

不盡的循環是大生意。

雞糞肥，是能源，

育樹育園做沼氣。

在那段籌備的日子裏，

我們雖然話語不多，但句句投雞。

建雞舍，建雞場，

下決心投資不遲疑。

 

到集市上下狠心買了好幾隻雞，

唱著歌兒把雞拉回了村子裏。

但沒料想到搬進門的時候，

雞們成功地集體越獄。

四下逃竄到樹林中，

一隻隻安全地在草叢中隱蔽。

最糟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雞不可失呀，雞不可失。

 

在隨後的一個多月中，

我們被迫見雞行事，臨雞應變，

成天在山林中跟蹤追雞。

每抓到一個逃犯，

滿懷的雞情便油然而起。

在雞動人心的時候，

往往會雞揚文字。

靈雞一動，雞上心來，

寫下的雞詩有不尋常的意義。

 

待積累了一定的經驗後，

又投資了二千四百大元，

為迎接二百隻鳳鳥進家門，

我們忙到半夜一點才休息。

林中雞場洋洋大觀，

大小雞舍鱗次櫛比。

真個是萬千氣象，

無限生雞。

 

自那以後，

我們便開始日理百雞。

那些雞買來就會生蛋，

二百隻雞生蛋生生不息。

跑銷售的問題刻不容緩，

沒汽車跑銷售談何容易。

不想買車也得買車，

有了汽車馬上就做成了大生意。

每天的收入達到了五六十元，

但立即就驚動了島上的法律。

 

“最多隻能留下十二隻，

其餘必須立即處理”。

島政府當雞立斷，

斬釘截鐵地下了命令，

限期隻有二個星期，

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

 

天哪，我們的事業才剛剛起步，        

便麵臨四伏的危雞。

這真像是在好端端的晴天

突然響起了一聲霹靂。

沒有辦法，隻好照章辦事，

眼睜睜地坐失良雞。

一個偌大的養雞場，

一時間變得寥寥無雞。

一個小小的發財夢想，

被毫不留情地拋到了南極。

 

 

城說： 

 

我們兩年的創業史，

簡直就是一部章回小說。

我們一邊幹活一邊構思，

隨時記下來從不錯過。

現在已寫完了第五回，

書名是《大紫紅樓噩夢破》。

第六回以後隻有一些想法，

就等你來添筆加墨。

 

第一回“打水漂石子沉底，

望美人空中攬月”。

話說從四年前有一個呆子，

和一個美女打水漂取樂。

呆子試了不少石頭，

所有的都是噗的一聲沉底。

但美女是試一個漂一個，

壓過了水上的浪和波。

 

那美女是一個巫，

她能讓石頭在水麵上活。

那呆子便沉湎於相思，

恨不能和美女一個窩。

看大海便想著美人魚，

望明月便想著嫦娥。

卻沒想到被一陣妖風，

卷到了太平洋的島國。

 

“三根杆修九重閣，

一把刀殺半條街”。

話說這呆子買下了這幢破房子，

便幻想把它修成九重閣。

可隻有唯一的三根木料，

修房的事情難往實處落。

必須先籌備一定的資金，

才有財源去幹修房子的活。

 

於是便想把荒蕪的後山開出來建個雞場，

生的蛋是綠色的蛋定能有個好價格。

想到這，心一激動，

操著把斧子就爬上了坡。

劈草劈樹劈荊棘，

劈出了個台階便唱起了歌。

劈開了一個又一個，

劈出的台階有二十多。

台階直通往後山頂，

上山的道路越劈越寬闊。

 

沒想到還能活捉到兔子，

美美的葷菜端上了桌。

兔子的個兒出奇的大，

想編個上聯進傑作。

想來想去便有了主意，

叫“土耳其大似羅馬（兔兒奇大似騾馬）”。

隻是概念上需要澄清，

這裏指的是羅馬帝國。

 

生活又苦又艱辛，

就有了下聯“柬埔寨權當老撾”。

簡樸的房子是柬埔寨，

是我們的老窩也就是老撾。

每天生活在地球上，

扯上那些國家不算錯。

柬埔寨和老撾本來就分不清，

有簡樸的老窩我獨享其樂。

 

第四回要寫寫我們這個島，

島上的人有的是定了居有的是過客。

“一根老筋撐腰，半身香油作曲”，

這兩個典型需用點筆墨。

那老筋是一個半老徐娘，

神神秘秘總讓人琢磨。

那香油是一個香港人，

就怕別人不知道他是個學者。

 

接下去要寫“毛利女酋長登基，

中國美人黨成立”。

毛利女是我們的鄰居，

她的房子和我們隻隔著一個山窩。

小木耳有時候會到她家去玩，

毛利人看來對小木耳不錯。

那裏還有個小女孩作伴，

有時候小木耳需要個臨時的依托。

 

按常理一個黨至少要三個成員，

但我們也不要受傳統的束縛。

你們倆可先成立一個黨核心，

時機成熟再發展同夥。

美人黨將領導我們的事業，

這事業是要建立一個女兒國。

女兒國要成為這樣一個仙境，

能把那呆子的靈魂來寄托。

 

這就是我對這部小說的構想，

我們三個都是署名作者。

這部小說也是我們的生活，

我們一邊寫來一邊過。

盡情地把日子過得浪漫些，

盡情地把日子過好過活。

把我們的日子過成戲劇，

把我們的日子過成小說。

 

 

英說：

 

信中隻聽說你們苦中有樂，

沒想到樂趣還這麽大。

你們也真是個樂天派，

貧著生活還貧著嘴巴。

我一直想著你們是在浪漫中過日子，

沒想到你們的日子並不瀟灑。

我一直認為你們的生活輕輕鬆鬆，

沒想到你們是用勞作來把時間打發。

 

天下的文人墨客無窮的多，

誰能想象出這樣的童話。

隻有你那童話的腦袋，

才能構想出這樣的圖畫。

這圖畫說荒唐又有些現實，

好像還不完全是抓瞎。

 

很難說我能承受你們那樣的辛苦，

但真羨慕你們精神上的豁達。

你們的生活堪稱原始，

能讓人想起亞當夏娃。

 

你們一邊在汗流浹背，

一邊還說著連篇的笑話，

你們的經曆要真寫成小說，

讀者都會被逗得樂哈哈。

 

你們這樣的日子，

讓我想起我們胡同裏的過家家。

弄幾張紙片當豆腐，

抓一把沙土做糍粑，

捏著啤酒蓋話月餅，

捧著破瓦片說西瓜。

廢瓶裏的空氣喝了個醉，

牆角畫一張床就能躺下。

 

想起了那時過家家，

過完了吃喝過婚嫁。

一會兒小紅做新娘，

一會兒小蘭又想取代她。

瞎編一個歪理由，

讓小紅跟新郎大吵架。

小蘭做法官主持離婚，

完了之後又和新郎成了一家。

 

那都是小時候的滑稽事，

如今這激流島的滑稽事也不假。

果真能陪你們玩下去，

將後的事情也可以不去想它。

不想那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不想那對父母不孝無後為大，

不想那珍惜青春實現理想，

也不想那升官發財輝煌騰達。

 

可是啊，

真實的生活並不是這麽簡單，

特別是我，

我的心已經是無比複雜。

我離開北京是迫不及待，

我心上還有尚未痊愈的傷疤。

這事兒對你們要永遠保密，

和你們一起過小說也不差。

 

我如果是一個財神爺，

我一定不虧待你們這一家。

我會讓你們快快樂樂，

讓你們充分地展示才華。

你們正在上演一部

有曆史意義的大型童話劇，

這個劇定能鼓舞文壇，

定能在不久的將來享譽天下。

 

可是啊，

我身無分文，赤手空拳，

如何能在物質上做出什麽表達？

 

 

畫外音：

 

美女到來之後，

破樓就充滿了笑聲。

不管是主人還是客人，

都是滿麵春風。

談往事瀟灑自如，

聽童話目明耳聰。

 

這春風，

要歸功於這個美女。

美女來到之前，

男主人焦躁不安，

女主人一臉愁容。

美女到來之後，

女主人如釋重負，

男主人高興得像個孩童。

 

要說美，

這女主人更美，

隻不過艱辛的生活不饒人，

皺紋偷襲了大本營。

但她仍然光彩照人，

特別是笑的時候，

她那寬厚的胸懷，

更使她得到尊重。

 

男主人焦躁不安，

是患了怪異的相思病。

妻子兒子都在身邊，

卻在心尖拴上了一根繩。

牽繩人隻要輕輕一拉，

他自然就不得安寧。

牽繩人就是這個美女，

美女也鑽進了他的魂靈。

 

女主人責任重大，

父子倆都需要她寵。

魚和熊掌本不可兼得，

可她都要抓在手中。

為了解開這個死結，

她決定引美女上島。

這符合男主人的哲學，

也迎合了這美女的心聲。

 

女主人對男主人的寵愛，

貫穿在這樁婚姻的全過程。

無怪乎男主人說過：

“她是經我改造而成。”

她認為她的責任之一就是，

容忍他一切的錯誤，

包括他對兒子的不盡義務，

也包括他那畸形的相思病。

 

豈不渾哉！

 

美女入門兮，來春風，

春風勁吹兮，太陽紅，

太陽底下兮，盡孩童，

孩童齊步兮，追美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