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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小說】《蝶戀花》 (10)

(2014-12-18 05:32:07) 下一個

【知青小說】《蝶戀花》 (10)

./王露講述生病

 

我是在你媽媽離開之後,

才進的小羅寨村,

隊長說有個六八年老知青,

就住在下一門。

我鋪蓋卷兒還沒打開,

就趕快前去拜訪,

誰知道洪水發正發著燒,

躺在床上起不了身。

 

我自我做了介紹,

說是新來的知青,

我看他沒人照顧,

就幫他去村裏找人。

我找了隊長和婦女主任,

還有團支部書記,

我催他們去找醫生,

趕快上門來看診。

 

大隊的赤腳醫生,

還算是有些兒經驗,

問了問診又看了看眼膜,

說可能是肝髒不對勁。

他建議隊長趕快,

去聯係大隊的拖拉機,

明天得抓緊時間,

送去縣醫院確診。

 

隊長馬上就派我,

送洪水發進城看病,

我下鄉的第二天,

就靠出差掙工分。

到了縣城的醫院,

抽血做了各項化驗,

急性黃疸肝炎的結論,

寫上了他的病曆本。

 

醫生要求病人住下來,

退去黃疸才能離開,

可他是外地人,

在本地舉目無親。

我隻好留在城裏,

給他一點照顧,

我也不計較生產隊,

給不給我記工分。

 

急性肝炎說到底,

是一種富貴病,

沒有營養的康複,

隻能是苦挨時辰。

那時我家有人,

在食品廠裏工作,

我能隔三差五,

送上一些兒點心。

 

他住院的時候,

還不斷地寫著什麽,

我讓護士告訴他,

療養要靜下心。

我也不便對他,

提出什麽要求,

其實那時我和他,

還互為陌生人。

 

他黃疸一消退就出院,

回到了生產隊,

可恢複期幹重活,

身上沒什麽勁。

隊長為照顧他,

讓他和婦女一起勞動,

我們就有機會,

經常聊天談心。

 

慢慢地我了解到,

他的病是因抑鬱而至,

接連受到的沉重打擊,

便是他的病因。

先是他的父親,

在一年前受到牽連,

緊接著他上大學的機會,

化成了九霄煙雲。

 

拉近我和他距離的,

是樸素的同情心。

社會同情弱者,

我也不是超人。

一個原來有靠山的知青,

如今卻倒黴透頂。

他已經下放了四年,

不知道還要做多久的農民。

 

我當時奇怪他為什麽,

在剛下鄉不久沒去當兵。

“那時候你的父親,

應該是大權在身。”

可我卻是在門縫裏看他,

把他給看扁了。

他壓根就沒想去做一個

靠父母吃飯的人。

 

你媽媽去上大學,

對他是很沉重的打擊。

戲劇性的變化,

好比是當頭一悶棍。

若憑他的本領,

他什麽大學都能上,

可那年代要是沒後門,

也就進不了前門。

 

社員們對我也說起過,

你媽媽在村裏的一些事,

可你媽媽呆的時間短,

有些人印象就不深。

但水發不會忘記和你媽媽,

在一起畫畫的日子,

同是天涯淪落人,

肯定都心心相印。

 

我是平心靜氣地

聽他講你的母親。

他讚美你母親的漂亮,

令小羅寨煥然一新。

他把你母親的笑聲,

比作清泉暢流的聲音。

他愛與你母親一起背誦,

曾經學過的散文。

 

他稱讚你母親很聰慧,

在美術上有長足的進步。

他堅信你母親前程遠大,

也羨慕你母親的好運。

他還讚美你的外公,

是社會裏難得的好人,

他看到你外公在田間受累,

感到特別的悲憤。

 

他後來也想教我畫畫,

像教你媽媽那樣,

可我握著鋤頭的手,

就覺得那畫筆有上千斤。

文革開始的時候,

我還隻有十歲,

我學什麽都沒有基礎,

隻有安心在農村紮根。

 

有的人受不了打擊,

就會去尋短見,

可他在遭受沉重打擊之後,

並沒有萎靡不振。

他仍然抓緊一切時間,

堅持練習畫畫,

他要在寒冬裏做好準備,

迎接冰雪融化的春。

 

在當年那樣的蕭條中,

我看不到春天的來臨,

可他對國家的前途,

表現得十分有信心。

他隻怕春天到來的時候,

沒儲存好發芽的能量,

他說如果現在不努力,

就避免不了被淘汰的命運。

 

我問他在病房中,

究竟在寫些什麽,

回答的時候他支支吾吾,

倒使我感到興奮。

後來他主動告訴我,

他在做詩填詞,

對詩詞一竅不通的我,

也就沒繼續追問。

 

到了我們談朋友的時候,

他就教我學習詩詞,

他用毛澤東的《蝶戀花》,

想引我入詩詞的門。

他細心地教我區分,

詩詞中的平聲和仄聲,

又對我解釋“詩”這個字,

說詩是感情的化身。

 

記得是一個農閑的晚上,

他給了我一個信封,

裏麵有他的四首詞,

是他那幾年的作品。

他說在他生病的時候,

就是在做一些修改,

他說曾向報社投過稿,

沒接受發表也不傷心。

 

他在這四首詞裏,

表達了複雜的感情。

這些詞的中心意思是,

不能浪費青春。

當年的知青歲月,

被稱為蹉跎歲月。

而水發的那些年月,

卻充滿著奮鬥的艱辛。

 

奮鬥又有什麽用?

難道能幫助他出頭?

他奮鬥了那麽多年,

不是還遭了噩運?

可他這個人真是奇怪,

在大山裏還這麽努力。

白天幹完體力勞動,

晚上還在燈下發憤。

 

在那幾年的時間裏,

他很少有時間陪我說話。

他隻顧畫畫作詩,

抓緊著秒秒分分。

大羅溪清清的流水,

看著他也會吃驚,

怎麽在這個大山裏麵,

來了這麽個大忙人?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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