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小說】《蝶戀花》 (8)
八./肖雪兒講述大學招生(2)
說不清是因為妒忌,
還是因其它什麽心態,
知道他要上大學之後,
我腳就沒再向他住處邁。
我每次回到村裏,
總是不想看到他。
家庭背景帶給我的自卑,
使我感到特別的悲哀。
那一年的秋學期,
天氣冷得特別快。
紛紛揚揚的大雪,
從大山裏下到山外。
我元旦沒回家
去看你外公姥姥,
我想反正寒假
馬上就要到來。
可元旦假日結束後
上課的第一天,
你姥姥讓村裏的學生,
急急地捎了個口信來。
讓我務必當晚
趕回小羅寨去,
家裏有重大的事情,
要緊急做好安排。
那時打電話非常不便,
放了學我就往家趕。
各種各樣的壞事兒,
一個接一個地猜。
要不是我爸爸生病,
或者是我弟弟出了意外?
要不是我媽媽雪地裏摔了跤,
或者是大雪把屋子壓壞?
十裏路的冰雪,
十裏路的擔心,
高一腳的亂石,
低一腳的枯柴。
越想到可能的壞事,
腳下就越不踏實。
直跋涉到掌燈之後,
才回到了小羅寨。
你外公姥姥臉上,
有不尋常的光彩,
就好像有一陣春風,
把屋外的冰雪化開。
你姥姥一邊忙著
為我燒做晚飯,
一邊告訴我
有一樁喜事從天而來。
姥姥說的喜事,
無非是為我找對象,
我二十歲未找對象,
她總是耿耿於懷。
他找過了多少朋友
幫忙在城裏物色人才,
又費盡了多少口舌,
要我表個正態。
可這一回卻不一樣,
連你外公也顯得高興,
估計是有其它的事情,
讓他們這樣開懷。
原來是有親戚幫忙,
讓我上大學,
浙江美術學院,
已做了相應的安排。
我大舅是個老革命,
原來在浙江省做領導,
文革中被批鬥,
跟著下了台。
這一次官複原職,
手中又有了權,
我這個外甥女,
馬上得到了關懷。
像草地上的紅軍,
見到了毛主席,
我找不到合適的言語,
表達這幸福的意外。
我緊緊抱著你姥姥,
親了一個夠,
禁不住激動的眼淚,
流滿了臉腮。
那一夜你姥姥對我,
大講你舅姥爺的故事,
早年參加紅軍,
頭顱都不怕拋甩。
解放後繼續革命,
從來是一身正氣,
根本就不把親屬的事情,
記在他的心懷。
文革時受了批鬥,
他沒辦法理解,
革命革了一輩子,
卻被當成敵人對待。
思想上起了一個,
翻天覆地的變化,
“為家裏人開個小後門,
不怕被開除在黨外!”
舅姥爺的故事,
讓我受了震動,
純粹的高尚人,
恐怕早已不存在。
不過那個話題,
不是我關心的事情,
拔腿離開農村,
才是最大的痛快。
第二天回到學校裏,
繼續上著課,
直到放了寒假,
我才把事情公開。
我找到了校長,
辦好了移交手續,
一扁擔把鋪蓋兒,
挑回了小羅寨。
我懷著激動的心情,
去找洪水發,
心想我們一同去上大學,
真是上天的安排。
雖然要上的學校,
不是同一個地方,
但我們都學美術,
將來定會有聯係的紐帶。
你姥姥聽我說去找洪水發,
甜滋滋地笑了。
她那世俗的眼光,
看中了洪水發的將來。
“要是那孩子還在村裏,
請他來家裏一趟,
我有一些話兒,
想跟他單獨掰掰。”
可到了他住的門洞,
我的心涼了一截。
隻見他的房門上,
一把鎖兒歪。
有小孩告訴我,
他探親回家去了,
估計要到春節後,
才會回隊裏來。
那年寒假的時間,
顯得特別短,
好事兒排著隊,
一個個接踵而來。
你外公的問題,
突然變成沒問題,
春節後回縣裏的中學,
重新上講台。
於是我們全家,
馬上就開始忙碌,
一貧如洗的家當,
也還是怕人摔壞。
所有的鍋碗瓢盆,
都小心地包紮,
連笨重的水缸木桶,
也未舍得割愛。
你姥姥急得巴不得
正月初一就要進城,
“早一天進了城,
就早一天消災。”
眼看著就沒有機會,
與洪水發說聲道別,
我寫了一封信,
往他的門縫裏麵塞。
我告訴他我也幸運地
準備去上大學,
我道歉沒與他告別,
感到實在不應該。
我祝願大羅溪的清泉,
將潤澤我們的畫筆,
也慶賀我們的友誼,
已增添了我們人生的色彩。
我帶著一份遺憾,
去了浙江上學,
你外公姥姥不久,
也調回了山東蓬萊。
我和洪水發的友誼,
嘎然一聲中斷,
從此天各一方,
老死不相往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