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小說】《蝶戀花》 (3)
三./肖雪兒講述初學畫畫
茂密的毛竹林的前麵,
開出了一大塊地,
新辦的公社中學,
就建在燦爛的陽光裏。
有點墨水的知青,
都被公社點了將,
還有些小學的老師,
也趁機升了級。
在學校裏當上了老師,
不再要耗費體力。
教學內容也很簡單
根本就沒有難題。
學校還辦了食堂,
飯菜都不用發愁,
在空餘的時間裏,
就覺得有些兒空虛。
想讀點什麽書,
可不知道書在哪裏。
想學點什麽本領,
卻是一片茫迷。
兩報一刊常常是讀得
不剩下一個字,
仍然覺得有些時間,
隨流水無為的飄逸。
一天晚飯後操場上
來了一個人,
見了他的麵我
不由地微微一喜。
他就是村裏的洪水發,
有半年不見,
他說這次來公社,
是幫忙做設計。
盡管我每個周末
都會回村裏一次,
一方麵看看父母,
一方麵也要背上點大米。
但從來都不會去找洪水發,
也不關心他的存在,
因此到公社中學後的大半年,
他甚至沒進入我的記憶。
他站在夕陽的餘輝中,
顯得清瘦精幹,
就像一棵田邊的楊樹,
在綠野中自主獨立。
晚霞映在他
黝黑而健康的臉上,
顯出了下鄉知青
特有的精神氣。
那時候的人民公社
都在搞發展規劃,
缺一個畫圖的人,
找他來頂替。
他被公社抽調上來,
要呆好幾天。
“我剛在公社報了到,
想過來看看你。”
洪水發能畫畫,
在公社已出了名,
政治夜校裏就貼著
他畫的毛主席。
辦大批判專欄,
他不需用什麽資料,
報頭圖案信手畫來,
配得十分得體。
一個小小的速寫本,
常年就放在兜裏,
那年頭就等於是他的
一個特殊功能的照相機。
村裏的社員群眾,
不分男女老幼,
都做過他的模特兒,
讓他練過筆。
我把他介紹給
辦公室的老師們。
洪水發落落大方,
向老師們問好致意。
那時的知青串門,
像戰士在戰場上相遇,
誰也不感到意外,
誰也不感到驚奇。
我帶他走出辦公室,
參觀新建的校園。
這校園的簡陋校舍,
還引起了他的興趣。
他掏出速寫本,
嗖嗖地畫了幾頁,
到夜幕模糊了視線,
他才收起了畫筆。
夜幕裏我陪伴著他
走上了回公社的路,
他突然問我對未來
有什麽特別的考慮。
我覺得能做老師,
已經非常不錯,
不願意也不太敢去想
與將來有關的問題。
“你的空餘時間,
都是怎麽打發的?”
“我看看報溜溜步,
有時也扯扯皮。”
“你有沒有興趣學點什麽,
比如說畫畫?
你有那麽多業餘時間,
浪費掉了多麽可惜!”
“像你一樣學畫畫?”
我聽了感到驚異。
“我從小隻愛好數學,
特別願意解幾何題。”
“沒基礎沒什麽關係,
現在打基礎還來得及。
隻要你能有興趣,
事情就會聽從你的旨意。
“青春就像是鮮花,
我們都是蝴蝶。
蝴蝶戀著鮮花,
那是天經地義。
隻要鮮花常開,
蝴蝶就死死相戀。
隻要青春還在,
我們就要百倍珍惜。”
洪水發用蝴蝶戀著鮮花
來比喻要珍惜青春。
這比喻雖不算貼切,
但也能說明一點問題。
但我似乎沒有覺得
我是在浪費青春。
我也不知道將來能做什麽,
隻跟他說我要考慮考慮。
我目送著他的身影,
消失在黑暗的田野裏。
他剛才說的一番話,
是否有什麽特別的目的?
他說話時像個長輩,
要年輕人珍惜生命。
可他比我還年輕,
卻老成得讓我詫異。
是的,不管花多麽美麗,
都有一定的花期。
蝴蝶在花開時才忙碌,
花謝後都銷聲匿跡。
是做一隻愛花的蝴蝶,
他肯定已經有了答案,
可對我還是一個問題。
洪水發那天的啟發,
像一盞指路的燈,
把迷迷蒙蒙的我,
引進了美術的天地。
我繪畫雖沒有基礎,
但我苦練過毛筆字。
琢磨了不到幾天,
就下決心拿起了畫筆。
學臨摹速寫和素描,
學色彩構圖和透視。
畫報頭圖案和風景、
畫人物靜物和桌椅。
到處都是畫畫的對象,
時時都有畫畫的熱情。
星期天回家去看望父母,
都要去找他請教技藝。
他那裏有一些美術書,
都願意借給我用。
我借了還,還了借,
跟他沒講任何客氣。
當然我也非常小心,
沒造成任何損壞,
那時候的任何一本書,
都能與金子相比。
洪水發的繪畫水平,
已經相當的高深,
他做我的美術老師,
那是綽綽有餘。
他提筆就能默寫出
許多英雄的形象,
那是經過千萬筆練習,
才能練就的功底。
他說他的目標是用連環畫
記錄知青的經曆。
或許今後也可能是
一種求生的技藝。
“我們這時年紀輕輕,
應該學些本領,
浪費了青春就會覺得,
對不起毛主席。”
這不是他瞎說的囈語,
真是他內心的聲敘,
表述在他的口頭上,
也實踐在他的平日裏。
外人看畫畫總是有趣,
殊不知有時也會乏味。
而他一味的堅持,
也給了我無聲的鼓勵。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