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水愛山

古語道-仁者愛水,智者愛山。
正文

七,八十年代從收音機節目中接受文化洗禮

(2023-03-09 11:43:21) 下一個

現在媒體的多樣化,使人感到時間不夠用,想學習的東西到處都是,想欣賞的東西也太多,每每想起這樣的狀況,自然而然就隻能安慰自己,慢慢熬,等孩子們長大以後出門就好了,就可以有更多的業餘時間挖掘,培養和維護自己的愛好。

然後歲月像一把殺豬刀,沒有幾年的功夫,體力不如以前,明顯的變化是視力下降,眼花了還不算,感覺眼睛經常幹澀,視野裏總有幾個黑線團在挪動,一會兒是一個圈,一會兒是一條小蟲兒,一會兒又成了帶爪的蜘蛛,上下左右轉圈地爬,開始是一隻眼睛裏有,過了一年另外一隻眼裏也爬起了蜘蛛。最令人吃驚的一次是在去年入冬時一個晚上,去昏暗的洗衣房幹活,突然在右眼角處閃過一條一條金色光線,本以為是錯覺,趕緊閉目休息一下,過後還是一條條金光閃爍而過,於是打開一下穀歌搜索,才知道如果這種類似情況加上視力模糊應該馬上看眼科急診,嚴重後果會導致視網膜病變脫落而失明。第二天早上八點趕緊去看家庭醫生,緊接著被推薦到醫院眼科,巧的是正好有空位可以10點半看急診,去了醫院後被滴了括瞳孔的藥水,經過檢查後眼科醫生說沒有什麽嚴重眼病,這是身體以及眼睛正常的老化過程。心中的一塊石頭落地,放鬆一下後又感到一種無奈的悲哀,沒有想到從年輕到中年再過來,身體變化是這樣子莫測,如果母親在身邊或者還在人世,起碼可以從她的經曆了解一些人生變老的細節。

我們這一代人出國早, 江河湖海,披荊斬棘,闖蕩天涯,也學了,也做了,身心疲憊,真不想再經曆風雨了,隻想在溫暖明媚的陽光下,聽著喜歡的音樂,伺弄幾盆花卉,戴上老花鏡讀些年輕時就久慕的書。

一想到聽音樂,還得說起70年代的收音機。記憶中第一個收音機是木頭盒子,褐色的,前麵的喇叭被發黃的布料遮著,小時候納悶那東西裏麵怎麽出聲音呢?然後轉一個按鈕即調那條細棍,就可聽到不同內容的聲音。後來父親買了一個很大的帶2套短波的半導體收音機,非常有名的上海的牌子,好像用了父親半個月的工資。記不得是七幾年,遼寧廣播電台開始有評書播放,中央電台則經常播放相聲,廣播劇場,在固定時間段還播放十五到二十分鍾的音樂節目。

現在想起來,是收音機的節目給予了我很多文化啟蒙。那時每天放學回家吃中午飯,父親會按時打開收音機,我們一起聽劉蘭芳的評書,嶽飛傳,水滸傳,三國演義,西遊記,後來還有王剛,他好像是個演員,但是他講故事非常吸引人,喜歡他的"夜幕下的哈爾濱","牛邙"等故事,那幾年幾乎天天不斷地聽,每到"且說下回分解",就感覺不過癮,從評書裏了解到了一點中國曆史名著,這在四人幫打到前是不可能的事,除四舊把古典文學打入冷宮,人人無書可看。

那時候也熱衷聽相聲,就喜歡候寶林,馬三立的老相聲,講的是老北京老天津的事兒,還記得一段相聲說他騎個破自行車,"除了鈴不響哪兒都響",我笑到肚子疼。經曆過十年樣板戲的單調歌功題材,白衣藍褲黑鞋的素裝時代,定量分配米麵油鹽醬醋肉蛋魚豆糖的貧瘠,這樣的自行車是稀奇貨,誰會笑得起來呢?因為那十年根本不存在笑料, 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買起自行車,人人都在為能吃上一口白米飯,一個月半斤肉而活著,什麽事值得做成節目播放讓吃不飽的人一笑呢?

中央廣播電台的周末廣播劇場節目最讓我刻骨銘心,莎翁的"王子複仇記",艾米莉?脖朗特的"呼嘯山莊", 夏洛特.脖朗特的"簡愛",大仲馬的"悲慘世界",還有電影"葉賽尼亞","永不消失的電波","蝴蝶夢","紅與黑"... 算是補償了一部分十年裏無法接觸的世界文學作品。當時被那些譯製片的播音員說話的聲音迷住了,他們在發音那些角色的名字時絲毫不會用中文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而是用外文的拚法直接道來所有電影裏角色的名字,我覺得那些名字發出的聲音特別美倫美俏,悄悄地跟著重複,後來學英語節目開始播放了,才明白了譯製片裏播音員讀的名字就是外語的直接發音,於是我就跟著廣播節目學外語。

那台收音機有兩個短波段,放學後寫完作業就設法找喜歡的廣播台,就發現有莫斯科人民廣播電台中文節目,朝鮮人民廣播電台中文節目,日本NHK中文節目,台北廣播電台時有時無,最好玩兒的是有美國之音竟然教英語九百句,可是信號不穩定,有時雜音幹擾,必須調節一下按鈕,所以那個時候的我放學後一個人在家裏忙得不亦樂乎,如果是放寒假和暑假,就更是靠著收音機度過寒冷和酷暑的假期,短波節目驅使我少年時代的好奇心,增加了不少文化知識和經曆。

中央廣播電台曾經在每天的11點多鍾定點播放古典音樂節目,由於天天上學,不能總聽到這個節目,但是一旦放假,這是必不可少,不能錯過的重要的一刻優美動聽的音樂,莫紮特,貝多芬,柴科福斯基,門德爾鬆,巴赫,威爾第,普契尼,比賽特,德沃夏克,肖邦,約翰斯特勞斯...
小夜曲,小步舞曲,圓舞曲,弦樂,管弦樂,交響樂,歌劇,輕歌劇,芭蕾舞劇...我像一塊海綿,汲取著,吸收著,慢慢長大讀完初中。

後來考入省重點高中,每天和時間賽跑,讀書作業一大堆,可到了周末還是情仲於廣播節目。後來班上來了一些插班生,現在才明白,人家考不上,可以走後門開學後照樣進入重點學校,其中兩個女生家在音樂學院。陶任秀是個清秀的女孩,坐我旁邊,我們就成為了好朋友。放假的時候去她家玩,知道了她父母都是部隊轉業幹部,和音樂專業無關,她媽媽是聲樂係主任,非常慈祥的一位阿姨,陶任秀是領養的孩子,生母是她的姨,來自農村。陶任秀說話很輕,基本沒有東北口音,這可能與在音樂學院這類高等院校環境長大有關,她的眼睛睫毛又黑又長,經常看起來含情脈脈,班上一些男生總朝著她看,我與她同桌,個頭差不多高,都帶近視眼鏡,也順便招來一些男生的秋波,我很害羞,不敢看男生,下課間有時悄悄貓一眼,看看是誰看我,是誰看陶任秀,結果是給我送秋波的男生學習成績不好,整天油頭滑腦,因為他頭發梳理出小背頭,肯定抹了發油,看起來像電影裏的漢奸,穿著打扮也是筆直的褲線,戴著小毛圍巾,根本不是中學生的樣子,像個社會上的小流氓打扮。我越氣,他越頻頻看我,一直到畢業後才逐漸緩過來這種討厭一個人的心情。而鍾情於陶任秀的男生卻是一個響當當的男子漢大丈夫模樣的人,吳琳很高很壯,五官端正一張娃娃臉,就是腿有一點裏彎,但是很不明顯。他有著大大咧咧的性格,做廣播體操時十分賣力氣,好像拳頭使勁向上會舉過天,感覺他腿使勁地踢出會把綠膠鞋一同踢掉似的。他所有科目成績都屬於中上,但是最棒的是英語,無論是聽說寫,我和吳琳都是老師的最好學生,英語課上提問時,老師基本點名讓我和吳琳閱讀或者回答問題,我座位後麵的學習委員有時會冒出一句,"這英語,發音怎麽這麽好呢?"我一直隻喜歡學英語,其它科目越學越不感興趣。後來高中畢業後吳琳進了四川軍醫大學,我去學製藥,陶任秀沒有考上大學。

大學第一個暑假去看陶任秀,她沒有考理工文科,而是進了音樂學院的師範學院學習,那種科目就是給學院的子弟們開辦的學科,兩三年讀完後去幼稚師範學校當音樂老師,其實她的性格就決定了她適合做這種工作,我相信她是個很耐心很善良的老師。

令我不解的是她悄悄告訴我她那時已經有了男朋友,是個聲樂係的男高音學生,陶任秀讓我見到了她的男朋友,一個濃眉大眼的男生,和他說一些話後感覺我還是很靦腆,不好意思說什麽,突然間他扯起嗓子唱了一句"大海航行靠舵手",那個洪亮的聲音,震耳欲聾,嚇我一跳,也感覺心要跳出來了,同時也特別佩服他有這麽好的嗓子。他們倆在一起時,親親熱熱,我在旁邊有些多餘的不舒服感,但是那個陽光男孩就是和我見過的其他男孩子不一樣,他的眼神和舉止言談永遠是包含著友情和關懷,像個大哥哥,然而和陶任秀,則是一片柔情,難怪隻有20歲的陶任秀愛上了大3,4歲的他。可惜我記不得他的姓名了。

其實我記憶猶新的是寒假又去做客,我借了他們的一盤磁帶,因為近水樓台,陶任秀家裏藏有一些音樂磁帶,上大學時為了學英語,我已經擁有了一個磁帶式錄音放音機,在他倆新婚的房間裏,寫字台上有一盤歌劇"茶花女"全劇磁帶。我猶豫不決的樣子被好朋友看出來了,於是在那個寒假裏我第一次從頭到尾聽了人生第一個歌劇。茶花女最有名的是男女高音混唱的祝酒歌,我還沒接觸過其它的唱段,糊裏糊塗地聽了一遍後,還是最喜歡祝酒歌,但是舍不得馬上就還回磁帶,想著繼續聽廣播電台節目的古典音樂節目,總會有一天介紹茶花女其它的唱段,也確實等到了這一天,廣播劇場即播放了茶花女,後來還播放了"波希米亞人"的著名唱段:"冰涼的小手".再見到陶任秀兩口子時,還沒等問他是否能給我唱一段冰涼的小手,陶任秀已經讓我大吃一驚,22歲的她要做媽媽了! 我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說什麽,在他們倆麵前我肯定又無趣又童真,毫無人生經驗,但是他們還是熱情邀我經常去做客,後來的假期裏又去看望陶任秀,抱她可愛的小女兒,小妞妞一雙眼睛像爸爸,睫毛像媽媽,又黑又長,小人兒就像個布娃娃嬌嫩如水,沒有紙尿布的年月,生個孩子總歸不易,房間裏麵掛滿了聯合國旗般的尿布,我不想打擾他們忙碌的生活,那一次好像是最後一次在他家做客。也是第二次還回茶花女的磁帶。

現在回憶起來,出國後一次都沒回去看他們,其實很想念他們,疫情前回國曾經在網上搜索到陶任秀的工作地址電話,但種種顧慮使我不敢輕易聯係她,將近40年沒有聯係了,她怎麽樣了,還在嗎?她一定做了奶奶或者外婆了。

80年代末出國後來到不是說英語的國家,很為難,懷念家鄉,懷念母語,於是又買個帶短波收音機,希望能聽到中央廣播電台,但是天涯海角的距離,信號不好,還是斷斷續續,於是每次回國探親返程的行李箱裏少不了帶回的是音樂,兒歌,故事,電影錄像和磁帶; 後來自己買個照相機,攝像機拍孩子們, 每次回國給父母親看孫孫的國外生活,再後來買CD盤,DVD盤,設想人生如果沒有這些文化娛樂活動,無法想象做為一個人,生活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現在網絡信息如此發達,縱然天涯海角,人們都可以在手機屏幕上視頻聊天,有數不清的頻道接受各種文化的熏陶,享受人類曆史文明的作品,走近世界各大博物館,在家裏的屏幕上看各大劇院的實況演出,在地鐵上看體育比賽,用手機聽世界名著, 和我們當年出國時孤獨難熬的歲月比起來, 何止天壤之別,接受世界文化和文明的洗禮不就像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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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石假裝 回複 悄悄話 好多場景都跟我熟悉的一樣,能聽說書已經是文革後期了,我們聽"沸騰的群山"那裏麵的壞人跟我們班主任同名.
居北飛雁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6ba6' 的評論 :改不成了,推薦到首頁上的文字不能修改,記憶力不好了
6ba6 回複 悄悄話 是英語900句
elfie 回複 悄悄話 I still like radio programs even now, and only listen to classical music on my commute between work and home and many other occasions of driving daily. Car is an essential part of life in America's heartland. And the car and radio are a perfect match. I listen to podcasts on my road trips because it lasts for a very long time and doesn't require constant signals from a radio tower. Sometimes I drive for 3 to 4 hours with no stop or overnight. So I need to listen to live conversations, laughs, and jokes to keep me alert. And my favorite show is Connan O'Brian needs a friend. I don't really care what they talk about or whether there's profanity or not. Just the guy's signature laugh itself can help me drive for hours in a stretch. And their bantering back and forth is interesting too. I think it has to do with my life long love for radio programs. Hearing people talking live is an old habit that doesn't die. There's so much fun with a good story in the a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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