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裏的塵埃

有的人會在夜裏悄悄離去。有的人在陽光燦爛的時候走開。而世界仿佛沒有任何的感受, 一如陽光中飛舞的塵埃, 我看到過那一種飛舞, 仿佛時間靜止, 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很多年前的一個夏天, 北方醫院還是一片平房。後院裏一排病室, 我占據了一個靠窗的床位打點滴。天氣晴朗, 房門敞開著, 陽光直射進屋中, 有些晃眼的明亮, 看多了使人覺得暈眩。

然後外麵的走廊裏一陣忙亂, 許多人跑到西側隔壁病室, 又慌張地跑走。然後靜下來。過了一會兒, 我聽見我父親在說著話走近, 接著看見他和內科主任一起走過那邊病房去了。父親再過來時, 看見窗內的我, 從門口探頭看了看我。我問他出什麽事了, 父親隻含糊的咕嚕了一句: "河邊兒劉老頭兒。。。", 然後他就被喚走了。不知怎麽, 我突然明白了, 俺爹是代表他單位來的。那間病室的劉老頭和自己兒子一家住在河邊那排房, 是我父親單位同一個處裏退休的。這劉老頭喜歡捉魚, 經常劃著一隻黑色的大車輪內胎, 在運河上捕魚。有一次大約是京密引水渠上遊水庫放水, 他捉到一隻巨大的青魚, 引得鄰裏的大人小孩都去看。大青魚放在裝滿水的大洗衣盆裏 - 那樣的直徑大約一米的洗衣大盆家家都有 -, 放在他家的小院裏。大魚在盆中盤成大半個圓, 沒地方遊動。隻看見寬寬的青黑的魚背。後來不曉得魚是他家自己吃了還是怎樣。

那天我就想起魚這件事來。走廊裏又沒有聲息了。陽光照進敞開的房門, 在水泥地上畫了一個大大的長方形。敞開的門那裏像一塊屏幕, 塵埃在陽光裏無聲地飛舞, 近午的陽光白亮亮的。我轉過頭看窗, 窗台上有一隻小小的螞蟻無聲的慢慢的爬過去了。

無可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