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聽風吟
記錄生活
鄰居家11歲的小姑娘來問功課。中間小姑娘歎了一口氣，開始提問:
"阿姨阿姨，為什麽大人都說時間過得好快呀，可是我怎麽覺得時間好慢呢? 我覺得十分鍾都好長啊，半天也過不完。"
嗯嗯，可是呢，我也覺得時間過得好快啊，一年的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好像古人說的，似白駒過隙。
小姑娘這樣感受，一個是每天有學不完的功課，從中國到德國，需要趕上的功課太多了，都沒有時間玩兒了。而我那樣感受，大約就是因為我是大人吧。
小孩子都會覺得時間很慢，日子很長。想起我小時候那些漫長的夏天和暑假，好像永遠都過不完一樣。午間的時光既明亮又寂靜，大人小孩都要抓緊時間來個午睡。可是窗外又充滿了喧囂，天氣越熱，知了們在樹葉間唱的就越熱烈。知了們大約知道它們隻有這一個夏天，要大聲把生命唱出來吧。下午走去學校時，穿過大院的果園，大人們還都不見蹤影，站崗的衛兵也躲進崗亭深處的陰涼裏。或者和小夥伴們一起路過某一家平房鄰居的簷下，看見窗戶底下小凳上放著一把綠瑩瑩紅豔豔的小蘿卜，都忍不住伸手揪一隻小櫻桃蘿卜吃。
還記得我11、12歲的時候，到鄉村的大姨家過暑假。那個河北鄉村啊，有一個大水坑，坑邊長滿了蘆葦。我還記得帶著大姨家那隻黃色皮毛的土狗，去坑邊溜達，夏天的中午實在是太無聊了嚒。狗兒其實滿心不樂意，它更想找個樹蔭去午睡。可又好像不放心我似的，知道來坑邊玩兒是一件大人禁止的危險事。 村莊一片寂靜。我坐在水邊，看著矮矮的蘆葦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不知怎麽的，小小的心裏充滿了惆悵，不知道自己屬於哪裏，好像期待著一些什麽，卻又看不清它們的模樣，隻覺得有什麽在遙遠的地方等著我。可是啊，走到那裏遇見它們還要多少時間啊，多久才能夠長大呢。
還有那些夏日的晚上，京密運河邊的垂柳靜立無語，月亮掛在樹梢。遠遠的、遠遠的傳來火車的鳴笛聲。那是從西直門站出發奔向鄉村的近郊火車吧。我覺得那些看不清的未來就像這火車的鳴笛聲，那麽遠，又仿佛很近，卻抓不住，少年的心中竟有一絲傷感。
那慢吞吞走著的時間啊，好像多得用不完，總不肯加快腳步。因為前麵是未知的一切，令人想往，令人激動。可是今日的我，回首望去，已不知那些慢吞吞的時間去了哪裏。好像它們依然是少年的時間，健步前行，而我，已經追不上它們了。
小姑娘的問題，讓我又看見了那個帶著小黃狗在鄉村的樹蔭裏走來走去的少年的我，那個心中無比惆悵，想著一些什麽，又弄不清自己在期待著什麽的小姑娘。少年時寂寞的心境，倏然間穿越了時空，她觸到了我的心。我該對她說些什麽呢？時間有時是河麵的薄冰，一個冬天都不會移動分毫。時間有時也像山間的湍流，急急地向前。我隻願她，走過半生，依然保持著一顆如少年般敏感的心，像小貓咪那軟軟的粉舌頭，淡然地品嚐歲月的甘與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