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衣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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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卻的不止季節(95)— 出租

(2023-07-28 13:56:00) 下一個

光陰荏苒 歲月如梭。沉澱下來不再是年華,而是結了繭又退了疤痕的軀殼和留在歲月深處的記憶。時間來到2019年的中端。生活還是像以前一樣的按步就班的前行,隻是林家自母親到兄弟姐妹三人都己進入了人生的暮年,母親已有八十有六,已到了人生的耄耋之年。見識了人生的悲歡離合潮起潮落。老太太的身體現在隻剩下夕陽中的最後一縷餘暉了。她的身體十年前就診斷出帕金森綜合症。從早期的微微手顫腦霧,到現在的雙手拿不穩東西。拿一杯水走過來,不是灑半杯,就是吃飯的勺子經常顫顫巍巍的送錯了地方。不是送到腮邊,就是送到下巴上。盡管治療一直沒有間斷過,治療方案也一直不斷更新中。林靜每次去醫院的目的,總是為了母親的藥,或者又有新症狀的產生及應對方案。所幸的是老太太頭腦一直還算清醒。老年癡呆的症狀沒有找上門來。

這種病一刻不間歇的騷擾著年邁的林母。一天到晚不停的做著多餘而又不受控製的動作。這使老太太產生了厭世,厭惡了繼續活下去的動力。老太太曾經想過,早點兒了斷自己,早點告別這逃不掉的病症,早走也早不費力了。

但隨之產生的聯想又讓她打消了這個念頭。這麽個死法自己倒是幹淨了,可是孩子們將怎樣消化這個死法的悲傷後遺症呢?其中千百條的理由都跑不出兒女的不孝甚至孽待。自己撂下了一堆親朋好友對兒女的非議不說,對本來已是百事纏身的兒女來說,也將會是一場雪上加霜的打擊。所以至此老太太就把這個念頭趕到了門外。轉而開始積極的麵對自己身體的各種挑戰。她讓女兒帶著自己跑了幾十趟的專家。又讓女兒買來了硯台和毛筆,又在家裏搜尋到已經讀過的報紙及不用的紙張,仔仔細細一筆一劃的讓自己開始練起了小學生的基本功。寫大字和描帖子。找不準格子,描不正筆劃,就讓自己這隻手籠著那隻手,咬著牙兩隻手一起下力氣完成。

老天爺總是善待努力的人,幾年下來,病情也終於平緩下來,她從簡單的描紅模子開始,現在已經可以進度到在報紙上方方正正,又不錯行的抄寫下一首古詩或者一段文字來。走到如今真可以把倒吸的冷氣呼岀來了。

林靜從始至終都在給予老媽不斷的鼓勵和幫助,看到老媽走到現在,不禁心生敬意:

“老媽,到什麽時候您都是我們學習的榜樣。你們這代人就是有這股韌勁,遇見困境,隻想著披荊斬棘的去克服,最後弄得連魔鬼都繞道走了。”

“你的鼓勵無論什麽時候都是及時雨,一路走來讓我受益良多呀,老了老了,越讓你誇成了一朵花了。不過你今天過來,正好我倒是有件事要與你商量,”

“什麽事?”

“我這個房子算上客廳一共有三間房子,有時候空落落的靜得連風從哪裏進來都能聽得一清二楚。自從威廉走後,少了一口子,我就嫌這個房子太大了,隻是我這身子骨一直都懸著,所以也沒想旁枝的事兒,現在我感覺我這病在一天天的漸穩定了,所以便突然心生一念,這房子閑著也是閑著,陪著我一人倒顯得更寂廖清冷。我看電視裏房子經常是租來租去的,我便也心生出一法來,倒不如把這房子裏的一間出租。咱家的這個位置不偏又不遠,離天安門坐上地鐵也隻是十幾分鍾的功夫,興許那些到北京求學或者打工的單身人士,也正好需要一間房子呢,這不是你求我願的一件好事嗎?“

“老媽 你真行,別看不出門,掐著手指頭都能算出好生意來,薑到底還是老的辣,我以前怎麽就沒有開過此竅呢?隻出租一間房子,這想法也太妙了。這樣不光貼補了我哥從您身上拿走的錢,而且還能找個就伴的,一舉兩得的事兒。”

“既然你也覺得這條路是對的,那麽我再多言兩句,第一必須是女的,第二最好是年輕人。就是錢少點,也要挑一個品行好的人,最起碼看上去像是一個良人才行。”

“嗬嗬 好人壞人還能寫在臉上嗎?不過您的條件我記住了,我這裏馬上就托人或者寫個小廣告找去。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還有這件事千萬瞞著你哥,要不然我又當了一回過手的財神了。”

老太太第一回吐出這樣的話來,對於哥哥以前的行為,老太太雖是不悅,但也沒有這樣防著過。林靜心裏一陣的心酸,也許隨著越來越老的步伐,老太太肯定思忖著用錢的地方越來越多,自己總是指著女兒接濟也不是什麽再長久的事情。說不定一場大病下來或者不能再動了,兩個女兒家的錢包都掏光了,也不是什麽不敢想的事兒,所以才讓老太太意出此言呀!

不出一個星期,從小廣告裏林靜便找到了一個符合老太太意的女孩子來,這女孩年方二十五左右,大學畢業想來北京尋求一份工作,成為北漂中的一員,來北京之前工作已經談妥,現正尋找一個住處。當然最吸引她的還是在三環內還能尋到這麽便宜的價格,盡管是合租。

見了一麵林靜便把她帶到了母親的麵前,老太太一看是個年輕的女孩子,又生得一副規規矩矩的樣子,雖說生得細皮嫩肉的好精致的模樣,隻是偏偏右邊腮邊靠近耳畔一塊不大不小的痣,遺憾的遮了很多的秀色。不過老太太倒心生許多憐憫來,隻是談了幾句話之後,看她口裏像是含著口香糖之類的東西,便皺了一下眉,心裏隔應。說話也從喜歡轉而生硬了些:

“我這裏的價錢不高,是因為有附加條件的。”

“什麽條件?現在說還來得及。隻要是我能接受的。”

“我知道你這個年紀有點強求你了,隻是我們這裏談的是買賣,隻能好話壞話都談在先才好。我這裏隻招女客,隻對你一人。不能再有其他的什麽人借住。”

“幸好我現在還沒有男朋友,我答應你,如果有了,我退租不就成了。奶奶 我不會難為你的。”

一聽這女孩子叫自己奶奶了,這個麽乖巧偏偏留在了最後,老太太馬上想到了遠在日本的孫女,越看越覺得親近。便馬上答道:

“好吧,那就什麽時候入住都行。你要想吃口熱乎乎的飯,以後就別在外麵吃,回家來吃就行。”

“奶奶 那……我能不能帶隻小貓進來?這貓跟著我巳經很長時間了,我一人在外,放心不下它,奶奶 一隻小可憐,如果沒有媽媽那就太孤單了。”

這一說又說動了老太太的惻隱之心,她想到了離她而去的威廉,隻是這次不再是一隻狗,而是一隻貓。便滿口應承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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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蟬衣草_890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南瓜蘇' 的評論 : 謝謝蘇蘇光臨!祝周末快樂!
蟬衣草_890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南瓜蘇' 的評論 : 老太太活得通透,與她的經曆及品行有著直接的關係。那一輩人都是在苦水中泡大的,曆苦惜甜,得容且容。能曲能伸。是後人所望項的。
南瓜蘇 回複 悄悄話 老太太到老都活的明明白白的,讓人心生敬意。問好禪衣,周末愉快。
南瓜蘇 回複 悄悄話 結了繭又退了疤痕的軀殼和留在歲月深處的記憶。

多麽精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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