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衣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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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與姐姐攀談了之後，老太太喜得眉毛都忍不住的上翹著走了出來，當然姐姐是不會讓母親這麽晩了再擠公交車的，差遣姐夫再勞駕一趟，坐在姐夫的車上，老太太按捺不住的喜悅，話也特別的多，扯東扯西的就是不談姐姐的事，因為她心裏沒譜，不知道姐姐是否把這一重要的決定告訴了他。臨別時還讓姐夫捎上對於親家母的問候。姐夫當時就怔了：老太太吃飯的時候沒喝酒呀？自己的母親前年就沒了，這已經是很久以來的消息了。丈母娘不是不知道。嗨…… 他撇撇嘴匝了一下牙，隻能原諒丈母娘真的老了，記憶力的減退，這回還真讓自己領教了。他哪裏知道原來還有一出戲是自己不知道的呐。
回到家以後，餓了半天的威廉像盼救星似的屁顛屁顛兒的跟著老太太的後麵，搖頭擺尾的以為自己餓了半天飽餐一頓的機會終於到了，哪曾想老太太回家迅速的掏出了自己的手機，知道為時巳晚，不再是跟小女兒林靜打電話的時候了，顫顫巍巍的在手機上給女兒寫下了幾行字來：
“你姐的事有著落了，也算沒負咱倆的辛苦和努力，她終於答應了。你明天就要忙起來了，盡快聯係手術的時間。最好片刻不得耽誤！切記！”
寫完了短信，這才發現威廉殷勤過頭的樣子。這才想起來它肚子還餓著呢。不禁心疼的叨叨著：
“忙了半天，唯獨忘了我們寶貝的肚子了。好寶貝，隻有你最心疼奶奶了，沒怨也沒鬧，還一直這麽跟著奶奶。奶奶該死！該死！下次答應你，肯定再也不會犯了！”
給威廉喂上了狗糧之後，她這才感覺兩腿發軟，嗓子眼冒煙。這才感到這緊張的一天，讓自己這個歲數已經吃不消了。不服老不行。也沒有洗漱就合身躺在了床上睡去。
再說一切敲定之後，這手術安排的還真快，還真是醫院有人好辦事，給加了一個塞兒，算是對於林靜進醫院以後走的最大的一次後門了。
那天姐姐穿戴少有的素色，一身黑色裝扮。但臉上卻化了重彩。不但塗上粉兒，而且兩腮的暖色也是精心塗抹的。姐姐很少上腮紅，覺得那樣顯得太老氣。這次怎麽特意把這老氣補在了臉上，頗有些意味深長。臨進手術室之前姐姐的麵色凝重，似有難言之隱在心間。握著妹妹林靜的手欲言又止。
“姐 你不要怕，這個手術風險性很低。你睡一覺醒來就做完了。”
“小靜 如果……我有什麽三長兩短，小宇就拜托給你了，從小他就跟在你的屁股後麵，與你最親，娘沒了，姨就等於親娘一樣的。至於你姐夫，我都不知道該不該……張這個口？如果你一直還沒有找到人的話，那麽我就把你姐夫也托囑給你了，你們的歲數差不多，又知根知底的。他又是一個不難相處的熱心腸的人。如果你有了心儀的對象了。那就算我什麽沒說，趕緊忘掉就是了。至於媽媽，如果我走不出去這手術台，你肩膀上的任務就會更重了，所有的事情都落到了你一個人的身上了。弟弟哪裏幹脆忘記吧。有他沒他都是一個樣。小靜，姐姐跟你說了這麽多，又托囑你了這麽多的事。你該不會生氣吧？”
“姐 氣又從何來呢？隻是你想得太多了，這手術幾乎就沒有什麽風險的，進去了麻醉勁一上來，等於做了場夢，等夢一醒，手術也做完了。睜開眼睛就準能看到我了。我就在手術室外一直等待著你呐。”
姐姐帶著一種愧疚的表情麵向妹妹，突然再一次叮囑道：
“小靜 我說你姐夫的那話，你該不會心裏已經有氣了吧？如果是這樣就算我胡謅吧，姐姐是不是說太多了，讓你生厭了？”
“姐 你靜一下心，別想那麽多好不好？進手術室的時候最好這些揪心和煩惱的事少想，心情才能平複些，心情好也是配合手術成功的最佳條件，看……燈都亮了，你馬上就要被推進去了。聽醫生的話，不要害怕，手術交給醫生，把心放下。”
姐姐突然用一種急切的眼神看著妹妹，幹枯的嘴巴動了一下又止住。
“姐 你說的差不多了嗎？可我感覺你似乎還有什麽心事沒有說完？索性你就一起道個痛快了吧？”
“小靜，我還要再拜托……你一件事，看看……我今天的臉皮有多厚，沒完沒了的張嘴提著奢望，多虧你是我的親妹妹，不嫌棄你姐。”
“姐 你說吧，我聽著呢。”
“我從小就喜歡胭脂粉呀的那些紅彩綠裝的。這次也算不例外吧。如果我再也沒睜開眼，入土前，別忘了給我塗上粉，抹上點兒口紅，再穿上一件美豔莊重的衣服，最後一次裝點裝點你姐姐，讓我漂漂亮亮的到那個世界去報到，或許下輩子再要生還會是一個麗人。”
“姐 你別說了，再說我的眼淚都泱泱了。你說的這些我都記住了，我什麽都答應你。你現在總可以放心的去做手術了吧？”
姐姐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順著手術床緩緩前行的推進，姐姐把最後的深情與歉意的一撇定格在妹妹林靜的身上。那眼神灼灼熔化著林靜的神，也讓她感到一種焦灼的不安與惶恐。以前她總是怕鬼，但就在那一瞬間她不再懼怕鬼魂出沒了。她說不清楚為什麽？設想如果什麽事真的發生了，她隻希望這世上真的有鬼。如果那個鬼是姐姐的話，哪怕是個厲鬼，她也不會怕的。並且還希望她能夠常來，或者出現在自己的夢裏，或者出現在自己遇到的難事裏。她們是一生一世的緣分，哪怕是死去了。這個緣分依舊能夠延續著……
手術做的很成功，郝主任做完了手術臨走的時候走到了門外等候的林靜麵前：
“手術很順，也很成功。病灶部位全部切除。遺憾的是右乳全部切了。今後的任務也就隻有放療了。萬幸的是你姐姐的命沒有耽擱，也箅平安著陸了。”
“謝謝您了！救了一條命，也救了我們全家！”
“謝我什麽？應該謝謝你姐姐的堅強和配合！更該謝謝你們的沒有耽誤！”
當手術後的姐姐醒過來的時候，一縷金黃色的陽光帶著濃濃的慰意照在姐姐的臉上，團團的炫光揮動著溫馨的色彩護在姐姐的身上和臉上。那情景十分的溫煦和暢，姐姐的眼睛在陽光下努力在上挑著睜開，霎那間被強烈的光炫得又閉上。她喃喃的說道：
“我這是在哪兒呢？還是依舊在夢裏？”
“姐 你已經做完了手術，而且很成功！現在什麽擔心都清除了，你可以再次活蹦亂跳起來。”
聽到妹妹這番話，姐姐才確認自己的狀況和處境，又是一句喃喃的低語：
“活著……真好！活著真是……太妙了！但……美的不是在夢裏，而是夢已醒來，我還幸運的活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