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卻的不止季節（71）— 燒糊的廚房

妹妹林靜這兩天的心情可謂是就像坐上了脫了環的坐山車一樣，跌宕起伏又沒著沒落的，那天回來太陽已經歸了西，連大街上溜達的人們也都走回了家。她便沒有再打擾母親，想讓她再多睡一個安穩覺吧，雖說是紙包不住火，但能多包一會兒是一會兒吧。

哪承想回到家剛一進門，又遭到了幾句女兒的呲達：

“剛回來呀，等你一天了。你以後就不要再問我需要什麽了？隻需等到月亮岀來了，抱著個枕頭回家睡覺就行了。”

“媽這不是有事忙嗎？又有什麽事招惹你這麽大氣，這麽跟你媽說話呢？”

“有事忙就先別答應別人那麽圓滿，害我在家等了一天，也沒有等到你的影子。沒準兒的事情，就別應準下來，應準下來了，自己又沒有時間，隻能害另一個人遭殃了。”

母親林靜這才想起，今天正好是自己與女兒約好的周日一起去東安市場買她那件心儀已久的白地紫花薰衣草花形連衣裙的日子。女兒從廣告上裁剪下來又攢足了優惠卷就專等這一天的到來。嗨……這兩天讓姐姐的病牽著掛著，一忙起來就把女兒的事忘到九霄雲外了。隻能不說話聽著女兒呲達幾句吧。

回到自己的屋子裏，拿出手機來，隻見幾個未接電話顯示在屏幕上，不用看也知道，跑不出別人來，世上誰還像自己一樣這麽牽著揪著姐姐的病情呐。一看時間太晚了，她想了一下，還是多讓母親再睡個安穩覺吧，少知道一天，就少一點揪心牽絆，靜了靜心，便給母親回了個短信：

“我已平安到家，太晚了，不下去了。一切還算妥當，勿擔心，早點睡吧！”

不知道母親領會到她這話的深淺，還是也像她一樣的，也覺得這話漫長不是一個晚上可以說清楚的，所以短信發出去之後，母親那邊還真消停了下來，再沒有電話打進來。

第二天下班回家的路上，走到了自家的樓前，她捋了捋自己的心情，知道自己千躲萬藏的再也躲不過去了，腳步便也不聽使喚的走到了母親家的門前，隻是還沒有挨近門，奇跡的一幕也發生了。那門不打自開了，母親像摸準了她的行蹤一樣的，搶先一步開了門，早就站在了她的跟前。

“我估摸著你該下班了，下了班也該往我這邊來一趟了，所以便一直等在了門前。”

林靜定晴一看，暑熱的天母親卻身著一件灰色的毛衣外套，便又是驚又是疑的言道：

“天都快數伏了，這麽熱的天，有個洞都想鑽進去避避暑，您倒好，怎麽還不知大暑降臨，還處在春秋天呢？”

話音還沒有落，隻看威亷又吼又跳的跑了出來。母親連忙的止住了它：

“這屋子裏的動靜太大，把威亷的鼻子也弄瞎了，弄得這孩子一天光剩下吼來吼去的。越來越不認人了。”

聽母親這一說，林靜突然覺得鼻子一酸又大吸了一口氣，急忙衝向廚房跑去，一邊跑一邊說道：

“什麽東西又燒糊了？這焦味怎麽這麽濃？肯定糊的不是一會兒半會兒了？”

看看火和鍋都沒有在線，這才定了口氣。

“該闖的禍我都闖過了，我開窗散了半天的味兒，直到現在還沒有散盡。這屋子裏拔涼拔涼的，要不然在家我怎麽又穿上了冬裝了呢？”

“不是跟您說過嘛，你這個年紀了，火一開，就千萬別再走出廚房了，就在跟前守著，出了廚房就很容易忘記了，這可是火的大事兒，可不是什麽針頭線腦的小事呀！”

“我一直也沒有離開廚房，火一開，我就一直在它跟前呢？隻是這腦子魂不守舍的。越來越不好用了，直到聞到了濃厚的糊味兒，我這才想起來。”

“肯定是又走神了，人在跟前，還讓它糊了，而且糊的肯定是把鍋都燒廢了吧？”

“嗨…… 這個年紀了，走神的時候越來越多了，年輕的時候不走神，那是心裏沒有什麽大事。心放安了，眼睛才會專注。”

“我姐的事兒，你就別想太多了，該想到的，我已經想到了，該安排的，我也已經安排在路上了。你就別跟著瞎操心了。”

“我知我這心是瞎操，幫不上什麽。可又能怎麽辦？昨晚上你那短信一句都妥當了，我就知道了，事情不妙，我知你是個報喜不報憂的性子，怕我著急，我知道越是輕描淡寫越是不妙。整個晚上我連眼皮都沒有合一下，越想越後怕，到最後都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了。你爸爸走了還沒有十年，臨出殯的那天，我在他的耳邊托咐了他一件事兒，讓他到了那邊多磕幾個頭，多拜一拜各路大神。就隻保佑我這孫男弟女一大家子平安健康。哪怕是十年也好，讓我消停一下神兒，緩一緩勁兒，哪怕是再行大厄呐。沒想到十年還未到，厄運已降臨。老頭子一去，肯定是把這事給忘了，所以才沒有應驗呀！”

“瞧瞧您鬧的又是哪一出？什麽應驗不應驗的？”

母親根本沒有搭理她的話，又言道：

“收誰也別收我這懂事又顧家的大閨女呀，她這一生光顧著護著這裏裏外外一大家子人了，還未緩過點兒勁來享享清福呢。我這把老骨頭，如果能替，我二話不說，不帶打一下磕巴的，替了她最好。就是想不起我來，偏偏怎麽會是我那寸心如割舍不下的大閨女呀。人說一個家出力最多的，肯定會好命，怎麽到你姐這兒就失靈了？這怎麽能不讓人心痛又腸斷呢？”

林靜看著母親那回腸百轉憾然的樣子，聽了母親這番話，眼睛也是濕熱熱的，什麽東西馬上就要拱出來似的。隻能撫著母親的雙手不住的勸慰：

“什麽事兒都還沒到那個份上呢，就是退一萬步來說，如今己經不是過去了，現在醫學這麽發達，什麽病都會有救的。讓你這麽一哭，有準兒的事兒也會鬧成沒準兒的事兒了。老天爺有眼．萬事都是有恩必報的，我姐對這個家的付出，老天爺看在眼裏記在心上，也會在天上默默的祝福她的，也會不舍這麽早就讓她……”

她說不下去了，也許是又想到了昨天姐姐那決決的態度，也開始後怕起來。隻是當她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已經開始清醒了，因為她一撇眼看到了母親的眼神有點不對了，剛開始還能浸出淚來，現在已經收住了淚，眼神處於遊離狀態了。連忙止住了自己的情緒，壓著自己的性子，扶著母親坐下，又進一步的勸慰起來：

“咱們先別這樣悲觀頹廢的，我姐的病情還沒到沒有救的地步，隻要是我姐能夠橫下心來就好辦。也別信那些什麽治本又治源的歪話，馬上采取手術措施。我們醫院的郝主任說了，這個病的治愈率在所有的癌症患者裏是最高的，因為它沒有緊靠著其它髒器，離要命的地方還遠，總會留出搶救的機會的。我們千萬別把這種悲觀的情緒傳遞給姐姐，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有人給她打氣鼓勵。特別是來自於家人的支持和關懷，雪中送炭。讓她鼓起勇氣和信心來挑戰自己生命的危脅才是，留著這些擔心害怕的話，都讓它永遠爛在肚子裏，千萬別在她跟前吐露半點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