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衣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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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對女兒的一連串的發問，母親欲說又止，一方麵怪自己把話說露了，一方麵又想拿話岔開：
“還是別問了，問了也是生氣，咱家這幾天也是晦氣夠多了，就沒沾著點喜氣。先把你爸這兒安頓好了再說吧。”
“姥姥 你把話說一半又存一半的，我猜姥姥今天肯定是要變著法子的想讓我成為福爾摩斯，偏要讓我猜出個究竟來，那我隻能先替我媽猜猜看吧。”
小潔聽出了姥姥今天吞吞吐吐的，堪是不快。反正在大人麵前沒正形也慣了，餃子看來也吃不成了，她哪裏知道大人不願吐真的惻隱之心，閑著沒事的她，看來是偏要探出姥姥不吐的秘密來才罷休。
“肯定是昨天我姥爺在我姥姥的‘教育’之下，心懷不滿。不過這麽多年耳朵的繭子都快下小的了，再不就是讓我姥姥發現了一個多年隱藏的小金庫的故事，再不就是我姥爺不小心打碎了一個金碗，把我姥姥心疼的上了手了。如果還不是的話，我就再也想不出來了。”
“瞎猜什麽？你要是把剛才的這點勁頭都用到學習上該有多好，也不看看你姥姥今天多累了，有猜的這工夫，還不如趕快給你姥姥倒杯水去。”
其實林靜的母親早就在客廳坐了下來，她還特意找了一個有靠背的椅子坐下，她不是沒有聽到小外孫女的話，隻是不想回應。此時的她閉上眼睛從鼻孔裏吐著長氣，好像要把剛剛著的急都順著氣吐出來似的。她的臉色在昏暗的光線下，更顯像出了一個幹枯抽縮回去老太太的真像，看起來早上起來肯定是沒有來得及梳頭，幾縷花白的頭發無順續的支棱著，好像一堆亂柴雜亂無章的堆放在腦袋上。兩條深深的法令紋幾乎把嘴巴擠沒了地方。臉色嘛更不做臉，越發的顯出臘黃來。
母親年輕時的樣子，特別是一張擺放在家裏麵像框裏很長時間的照片，林靜小時候總是願意在小夥伴麵前炫耀，我媽長得跟秦怡不出兩樣。不光鼻子眼晴一模一樣的，就連笑起來的樣子都不差一分一毫的，不信你們到我家來，我指給你們看就信了。母親那時候身量也高挑，一雙水蔥似的大眼睛竟像桃花盛開般的深邃有神，頭上點綴著一隻紫色的發卡，真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人。隻是隨著年長和操心讓她把年輕時的風采慢慢一點點的消貽殆盡了。現在隻剩下一個徹徹底底幹巴巴的老太太了。看著母親麵前的這副樣子，做女兒的不光是心疼，更多的還是替母親又擔上一層心。
“我爸已經睡著了，看來一時半會的不用擔心了，先讓他睡上一覺看看再說吧，您也歇一會兒吧，也躺在床上歇一會兒吧。”就著就要扶坐在椅子上的母親進屋。
“你覺得真的沒事了？還是有必須再到醫院檢查一下才放心？”
母親還是放不下心來，還是一個勁的打聽女兒的主意。平時一直是家裏定盤星的母親，看來真的是老了，特別是臨到父親的頭上，她越發的沒了主心骨。
看到女兒做出肯定的回複，她這才長舒了一口氣。似乎還惦記著孫女的話沒有回複。看了看身邊的孫女，又看了一眼還沒有踏下心的女兒索然的說道：
“說不說也是早晚的事兒，現在我也不瞞你了，你嫂子家不是因為前年她弟弟打人又被拘留了那事，那時候他們家需要錢去打理受害的家屬，還要拿錢找人去輕判要打理，讓你哥哥出麵跟你爸爸這兒拿了五萬塊錢，”
“什麽？那麽多錢？打人的事我是知道點兒，但不知道的這麽具體，還從家裏拿錢了。那他們還了嗎……？”
林靜把這個嗎字拉了好長，她知道哥哥在家裏，說話向來是不算數的。嫂子為人有些刻薄，在後麵指指點點的是專拿主意的。指使著哥哥從來都是拿家裏的多，給家裏的少，雖然孫子不是母親帶大的，所以嫂子覺得公公婆婆總有相欠未還，一有機會就惦記著讓公婆補回補上。就是沒有任何機會也能硬找出個什麽機會來，知道公公婆婆不是自己的親媽親爸隔著一層，所以便時常差遣哥哥不光張嘴來要，而且還要伸手來拿。隻是這麽一大筆錢自己還未所聞，她猜想一定是父母覺得給哥哥了，沒有給她和姐姐，心裏覺得理虧於女兒，所以讓這事就硬爛在了肚子裏。現在父親出事了，才把這樁心事抖落了出來。便問：
“這都是前年的事了，都消停了這麽久了，現在又是為了哪樁呢？”
“嗨…… 昨天你哥哥來了，晚上吃飯的時候，你爸趁著酒氣，就說起那錢的事來，你哥呀，不光一點也沒有覺得理虧，還擺出了一大堆的理由來，什麽孩子現在升高中正要錢，他的工作換了幾次，也從正式的換成了臨時的，你嫂子的娘家一直到現在都沒有緩過來，講了一大車的難處，說一千道一萬就是根本不想再還那筆錢了。你爸爸是個悶葫蘆的性子，嘴巴上生氣的話講不出來，又礙著個麵子。老子跟兒子算帳的麵子，臉硬憋得通紅通紅的，也沒有跟你哥哥鬧翻，我當時一看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好，就知道他越不說越有事上頭，像發了酵的麵粉一樣都存在了心裏，果不其然還沒等隔夜他就犯病了。”
“我舅舅怎麽這樣？平常給我買點東西都擠擠縮縮的，從來就沒有大方過，我媽還說我是雞蛋裏挑骨頭，專會挑大人的不是。原來不是我的問題，舅舅還真讓我說中了。”
姥姥光顧一吐為快了，沒想到讓旁邊的孫女也聽到了，而且說的這一席話是讓自己想接都接不上嘴來，舅舅讓晚輩指指點點的沒有了體統。心裏不免埋怨起自己來，說話太唐突太任性了。讓不該聽到的人也聽了個全。便又安慰起身邊的人來：
“現在生米煮成熟飯了，就算依了他吧。誰讓他是咱們家一個門裏出來的人呐，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為了它糟踐了身子就不值了，可惜了，你爸就一猛子攥進錢眼裏沒有出來呀！是光認錢就忘了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