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警察破門而入的時候,相家上空籠罩的一片悲歌易水的哀雲似乎突然改弦易張,取而代之的是瞪眼咋舌般的動魄驚心了。當眾人意識到了站在他們麵前的真警察已近在咫尺的時候,每個人的表情則反應迥異,雖是聽候著命令,不敢妄動,但畢竟相家不是警察要找的緝拿分子,所以在行動上她們也隻是配合而已。
相男由於孩子已醒,哭聲讓她已經把兒子緊緊的抱在了懷裏,她顧忌和擔心著眼前的慘景,不忍讓孩子的爺爺獨自麵對,所以雖是懷抱著孩子,身子卻也跟著跪在了地上。看到了持槍而入的警察,她的眼睛先是一亮,但轉眼之間又迅速布滿了害怕和擔心,害怕的是張樹的父親已經剛剛失去了又一個親人,擔心的是現在他怎麽能夠再承受得了。生命中又一次的厄運降臨。本來已經幹涸在臉上的淚痕又悄悄地湧上了新的淚跡,她把頭埋在孩子的身上開始低聲的哭泣了起來。相媽雖說是終於看到了救星,對於她來說這一天活生生的生死情節劇總算有了一個交代。但瞥見了女兒這一哭,情緒似乎也受到了感染,也跟著默不做聲的低下了頭。倒是姥姥真像是個見識過場麵的人,雖說也是先是一驚,但她馬上就恢複了常態。她即沒有跟著孫女一起來哭,也沒有學著女兒把頭跟著低下去。突然她把大腳揚了起來,踢了一腳跪在地上還在哭嚎的張家男人,一點也不恐懼和忌諱什麽,口中還念念有詞的訓斥道:
“自恨枝無葉,莫怨太陽偏。大家都是命,半點不由人。現在我看你還是最好省著點眼淚吧,等到監獄裏再去用吧!”
警察們此時現在已經分清楚這屋子裏誰是要找的對象,誰又是無辜的人了。看著躺在屋子裏的屍體,又聽到了哭聲,也立刻明白了這房子裏剛剛發生了什麽,可是越是明白了什麽故事已經發生了,越是感到棘手了。畢竟生和死在生活中不是習空見慣的事情,每天都可以演繹在眼前的。但又不能不行使自己當下的任務,所以便開始裝作漠視著眼前一切的樣子,打著警察們都特有的官腔,用低沉有力像對待所有鎮壓分子憒用的腔調命令著地上的男人:
“起來!起來!你知道站在你麵前的是什麽人嗎?還不趕快站起來!還愣著幹什麽?還不趕快把手舉起來!”
說這話的警察一邊說一邊直視著眼前的罪犯,目不轉睛地觀察著他有沒有聽從自己的命令,再緊盯著他的雙手。可是萬萬沒想到這隻言片語之後,又一場悲劇排著隊接踵而至了。
張家男人已經知道是什麽人站在了他的麵前了,也聽到了警察對他的厲聲訓話,隻是這一切對於他已經像是隔了幾個世界之遠了,他的耳朵似乎已經完全封閉住了,所有的聲音都再已經送不進去了,而他的眼睛也像蒙了層厚厚的棉布,也已經收不進去任何東西了。失神般的眼睛裏仿佛再也尋不到一點幾個鍾頭之前悲愴的存在感了。
他滿臉的淚痕似乎巳經沾濕了他髒乎乎的下巴和灰白胡茬上。一縷灰色的頭發垂落在他黯然失色的前額上。似乎有意要配合這眼前的悲壯場景一樣,他的臉色黯然而又慘白。兩腮邊搭落下來的贅肉像一尊雕像一般的充滿著沉寂的死氣,鼻涕已經順著鼻孔流向嘴巴裏,他好像根本就沒有意識到,不加阻攔的任意讓它肆意下流。
此時他並沒有聽從警察的命令,好像這命令對他來說已經喪失了效力似的,竟一點反應都沒有。相反他的臉上突然出現了一種神秘的豁然。一種終於等到的適時解脫,仿佛看到了一種光明的呼喚,一個親切而又溫暖的地方正在向他招手。又好像有一種誘惑正在籍慰著他此刻悲哀的靈魂。終於這種誘惑的力量衝破了人性最後的底線。當那個警察還在虎視眈眈的盯著他的反應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東西正在悄悄走失,正在釀造著一個悲劇的產生。
張家男人突然鼻翼扇動了起來,從鼻孔裏竟然冒出來了兩聲大笑,警察們正在疑惑之時,突然聽到有一個警察大叫了一聲:
“不許動!你…你在幹什麽!”
而這叫聲已是失於防禦之後的反應了。
那張家男人從靠得他最近的警察手裏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順手搶過了一把槍。在那個警察剛剛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把槍頂在了自己的喉嚨處,並且迅速又準確地扳動了槍栓。嘴裏喃喃的說了聲:“美玉!我終於追上你了!”隨之跟著一聲巨響,一個重物也隨之重重的跌倒在了地板上,此時鮮血和淚水被交織在了一起。而生命和時間也隨之凝固在了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