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訪了附近幾家高校和化學所的實驗室,向相關專業人員虛心討教實驗室建設方案,得到了眾多熱情無私的幫助。感激他們的同時,也無限感慨:到底是首都,到底是大城市,一切資源都是那麽便利。年輕人想幹點事情,大城市能夠提供的便利和平台非常重要,而這些得天獨厚的資源非中小城市可以達到。
就這樣,我們自己的鋁粉純度、粒度測試實驗室在沒有任何基礎設施的情況下,僅靠其中一個工人每天蹬著一輛三輪車,帶著我大街小巷地把實驗器材、實驗裝置買回來,並經過反複測試、不斷驗證後,終於可以投入使用了。從專業角度看,這隻是個非常簡易、功能極其有限的小實驗室,但它卻為課題組節省了很多時間和精力,尤其是提供了無可比擬的方便。以往,每批鋁粉加工後,我們要對不同粒度、不同原材料反複取樣,分別送往不同單位去測試。通常情況下,我們要過幾天才能取回結果,這樣效率低不說,遇到急需的數據結果拿不到手,很耽誤工作進程。其次,還有不小的一筆試驗費用支出。
實驗室的建成,大家都說好。隻有另一個老師(和王老師同屆畢業的工農兵學員)不怎麽發表意見,有時還會故意挑點毛病,或者風涼幾句。後來,我意識到:以往送樣檢驗的工作由他負責。他很喜歡每周少則一兩次,多則三四次送樣、取樣的外出任務,一去大半天,比較輕鬆自由。我們此舉等於是剝奪了他已經習慣的自由以及其他方便,我心裏有點惴惴然。
聽多了這個老師對王老師的抱怨,加上王老師確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我也開始慢慢地換了一個角度看王老師:每天灰頭土臉埋頭幹活,像頭不知疲倦的騾子,大夥跟著累得夠嗆;摳門小氣,他確實沒有用賣鋁粉的收入給大家發過獎金、謀過福利;對人缺乏熱情,本來話就少,張嘴閉嘴談的還隻有工作,有點無趣。
隨著大家相處時間增多,彼此了解深入,王老師在我腦海中的印象不斷發生變化。依然記得,那時無論是付工嘰嘰喳喳數落他,還是追著他打聽賣鋁粉的錢是否可以分給大家,他都不吭氣。透過滿麵灰塵的臉,你看不出他是喜是怒;有時候,工人們嚷嚷超時工作累死了,要求加餐改善夥食,他也不吭氣,該幹嘛幹嘛。新來乍到的我總是懷疑他自動過濾掉了所有與工作無關的信息。但過了一段時間,我便發現,其實,他是有聽大夥意見的。因為,每次工人們吵吵餓死了,過不了一小時,便有幾大盆美味從附近餐館熱氣騰騰地送到實驗室。通常有紅燒帶魚、東坡肘子、醬牛肉、幹炸黃花魚等等,都是實打實的大菜。我依然記得,那時大家圍坐一桌吃起來有多香!
經過一段時間的準備,我把兩項專利申請材料全部整理、裝訂好,待王老師最後審查滿意後,用兩個加大加厚的牛皮紙信封一一封好。某一個事先約好的上午,我和王老師抱著這兩袋資料先是去拜訪科委相關部門,下午再去專利局。從科委出來,已近中午,王老師說,我們就近吃點午飯再去專利局。我心裏犯愁:和這麽一個看起來大叔不像大叔、父親不像父親、滿臉煙塵還不善言辭的王老師去哪裏吃呢?吃什麽呢?我還想:王老師這麽小氣,要是領我進一家街邊小攤去吃攤主們連碗都懶得洗的炸醬麵或者蝦皮餛飩,我是要吃還是不吃?尋思著,王老師把我帶進了一家體體麵麵的老北京飯館。除了專利申報的話題,他依然沒有多餘的話。服務員過來,他翻了一遍菜單,直接點了一條幹燒大黃魚、一盤京醬肉絲,還有一個醋溜大白菜和麻將菠菜。王老師一邊把菜單還給服務員,一邊對我說:你是兩個人,需要加強營養,多吃點,黃魚補鈣。說這話時,我注意到王老師是有表情的,而且第一次覺得這表情居然很生動。服務員看了一眼樸實憨厚的王老師,再望望我,一定以為我們是父女倆,而且認定王老師一定是那個千裏迢迢進京探望懷孕女兒的莊稼漢。現在想來,王老師並沒有驚人之語,隻是這幾句平常的話出自滿腦子、滿眼裏隻有工作的他,很出乎意料,並讓我心生溫暖。
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們前前後後忙碌了大半年的兩項專利申請都順利獲得通過。有了專利,以後與企業界的科技成果轉讓就會有底氣得多,也會順利得多,並且對於現有成果的保護也是非常有意義的。在這期間,我還抽時間把整套生產工藝流程翻譯成了英文。 陸陸續續,我們不僅簽訂了與遼陽化工研究院單筆金額高達300W(那時所裏的科研合同一般是10—20W,30W就算是大合同了)的技術轉讓合同,還與內蒙、外蒙、南韓、印尼建立了合作意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