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州的鄉下，比之紐約的水泥林立、車馬長河，的確令人耳目一新。這裏的滿目青翠讓眼睛感覺舒緩、清澈，安靜的樹林、柔和的草地讓耳朵也變得聰靈一些，偶爾野兔竄過後院，鬆鼠輕靈上樹，我都能聽見。
趁著秋高氣爽、陽光和煦，我每天都要在家附近快走一小時。幾場秋雨、幾夜秋風過後，遠處起伏的山巒和近處的街巷、庭院，好像彼此相約過，忽然之間競相著了盛裝一般，極盡華麗地暈染出漫山遍野的黃綠交錯、滿目金黃、深紅似火的美麗秋景，實在是美得不像話，站在這景致裏，猶如置身童話世界。
我在如醉如癡的童話中，忽然心生寂寞，忍不住騷擾澳洲友人。那邊是暮春的清晨，正是春眠不覺曉的時光。等人家睜開睡眼，我激動地報告：看呀，我們這裏的紅葉瘋了！
畫麵隨著聲音傳過去，友人一邊欣賞，一邊誇讚真美，笑問：你沒有瘋吧？還說：她家院裏的辣椒已經成樹，有半人多高，不分季節地開著花、結著紅彤彤的細長辣椒，也很美。一邊說著，舉著手機就出了臥室，直奔後院秀她的辣椒給我看。
我說：我沒有瘋。隻是，隻是想起了曾幾何時我們爬香山、看紅葉的時光。
香山紅葉，沒有這邊的盛大規模，色彩也不如此處豐富絢麗，即便爬上了鬼見愁，也未必能采到一片形、色、質俱合心意的漂亮紅葉。紀念品攤前擺的那些封塑葉子，顯然人工之作，用以哄騙年輕情侶們的。香山紅葉也就兩周左右，氣候幹燥不必說，一夜風沙、漫天塵霾，哪有時間等到葉子靜靜地由綠變黃、黃了又紅，更沒有耐心像這裏的鄉下，漫不經心、歲月靜好、四季怡然。香山紅葉猶如打拚中的北京年輕人一樣，在艱苦的環境中步履匆匆。
香山常年遊人如織，歡聲笑語不斷，賞紅葉的季節，更是一不小心就會給你擠下山崖。
我們曾經就是那裏的常客，和一群群不相熟的爬山者、賞葉者以及各類外地遊客在那窄窄的山路上摩肩接踵、擠來擠去。那時一邊爬山，一邊抱怨：這山上怎麽這麽多人啊？這山路塵土飛揚，也不修繕，我們的門票錢呢？抱怨歸抱怨，到了周末閑暇，依然相約而至。就在那窄窄的山路上，我們常常碰到三五成群的大爺大媽身健如燕從我們旁邊側身走過，有時，從傳來的對話中知道：他們幾年如一日地堅持早晚爬山。看著他們矯健的身影，我們一邊自愧不如，一邊受著鼓舞。我們幾個人一頭熱汗地爬上山頂，喝喝茶，吃幾塊點心，有時還能從背包裏翻出幾個水果，因為消耗了體力，這時候分吃的任何食物都比平時香。仍然清晰地記得我們在路邊小憩時的調侃玩笑，有人氣餒不前時彼此推一把、拉一手的情景，記得我們許下老了以後，以那些老人為榜樣，堅持鍛煉，自強自立，不給子女添麻煩的約定，更記得收工回來，圍坐一桌享受剁椒魚頭、心太軟（紅棗糯米糍粑），挑戰土匪鴨、火辣辣的吻（辣豬唇）時的歡快，頓時疲勞盡消…….
賞紅葉的季節，也是黃橙橙的柿子掛滿枝、亮晶晶的冰糖葫蘆色香誘人的季節，我在想：是否相約明年葉正紅？或者迫不及待，那就花爭豔時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