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食堂吃過午飯回到辦公室,還沒坐穩,電話響了:“你過來看看我吧,××婦產醫院×區×號病床。”是同事加好友雯,不知啥狀況,忙打車直奔醫院。
雯見到我,好似見了親人。“怎麽回事?”我問。
“到這兒還能怎麽回事?剛做完人流。”
“老公呢?為什麽就你自己在這兒?”
“他去海外項目上了,3個月後才能回來,誰能料到出這檔子事兒。”雯在這個城市除了老公和5歲的孩子,沒有別的親人。
“這麽大的事情,至少也應該讓單位領導和一兩個同事知道。你太大膽了!” 我用了生氣的口吻批評她。
“他媽的,這世道全顛倒了!” 雯突然爆了粗口。
我一時驚愕,這嚴重違背她一向的白領麗人風格。
她繼續憤憤然:“知道嗎?我去跟部門領導請假,去財務拿住院支票,人們都用異樣的目光看我,臨走時還加上一句:別整得大夥都知道了,回頭整個單位的計劃生育工作會被拉了後腿。我這跟偷雞摸狗不能見光似的。看來,醫生開的一周病休也沒戲了。”
我聽得也是生氣,但為著雯的身體,隻好安慰道:“身體要緊,該休就得休,管他們怎麽說呢。你是明明白白有婚姻的正常育齡婦女,意外懷孕了很正常,再說,你自覺遵守計劃生育政策,主動流了產,單位應該派人來關照一下才對。”
聽了我的不平之詞,雯感到了一些欣慰,輕笑著自嘲道:“哎,誰讓我是有夫之婦呢?責任人隻有一個。現在出了這檔子事情,唯一的責任人不在家,隻有你這個朋友負責了。”
我知道雯的意思,朝她笑笑,說:“嗬嗬,難不成你希望有很多人都踴躍前來承擔此番責任?”雯嗔怪地看了我一眼,笑了。 我也笑了。
看到雯情緒好轉,我幫她掖掖被角,強逼她休息一會兒,自己轉身出了醫院去附近餐館幫她買午飯。
一路上,我都在想雯的事情。我知道雯的委屈或者怨憤在於,這個世界怎就變得如此不可理喻、奇怪得這樣不可預測,連事情的發生都這樣具有戲劇性?
這還得從另外一件事情說起。
也就是兩個月前,雯受工會主席吩咐,曾到這家醫院慰問過同樣是行流產術的一個小同事華佳琪。佳琪三年前從某外國語大學畢業,被擇優錄用到我們集團公司海外市場部工作。活潑伶俐的一個姑娘,頗有幾分嫵媚。剛來時,未婚小夥子們常常追著獻殷勤,一開始,佳琪還有幾分羞澀、幾分矜持,後來見識多了,經曆的場麵大了之後,她對這些愣頭青的示好就不怎麽看得上眼。佳琪愛名牌衣飾,舉手投足間名牌閃亮,她的新潮一天天與時俱進。後來,大夥叫她的名字都按照國際慣例叫她“佳琪華”,叫著叫著,順嘴就成了“交際花”,她也樂於答應。交際花一直名花無主,不知怎的未婚先孕了。
雯遵照領導指示,提了高級滋補品,來到醫院悉心照料遇此窘境的佳琪。佳琪對於領導關懷,隻管照單全收。期間,海外市場部派代表來送過鮮花,總裁辦公室也差人送過果籃。對於這些盛情美意,佳琪嘴角泛起的笑意不經意泄露了內心的鄙夷和嘲笑。病房裏發生的一切,讓雯如墜五裏迷霧。
佳琪出院後,順利請假一個月出去散心了。散心回來,精神飽滿白白胖胖,最大的變化是:她肯和平民男同事們打成一片了,並主動親近他們,打情罵俏,讓他們受寵若驚;她還敢肆無忌憚嘲弄領導,公共場合口無遮攔戲耍上司,常常讓領導下不來台,但他們都謹慎避讓她三分。
沒過多久,交際花突然辭職了。辦理手續的那一天,她還帶了個金發碧眼的外國男朋友,據介紹說,小夥子是她母校的新西蘭留學生弟弟。 看得出來,這位弟弟已被交際花迷得神魂顛倒了,因為他已決定為幫助女朋友移民新西蘭而暫時放棄學業,並準備回新西蘭後一心打工為女朋友掙學費。
前來圍觀、祝賀的人們各式各樣,女人們羨慕著、驚詫著、疑惑著,男人們熱情著、興奮著、大膽著,大家遠遠近近地圍著交際花說話,問長問短,嘻嘻哈哈。說著說著,女人們漸漸地被男人們擠到外圍,交際花被一群未婚的、已婚的、老老少少的男人們密密地圍了一圈,大家借著告別的主題,有的上去親一口,有的趁勢和她貼貼臉,還有的幹脆一把摟住,將她攬入懷裏……
交際花攜男朋友走了,但她帶來的一股春潮卻久久未能退去,男人們意猶未盡,餘興未了,紛紛感歎:哎呀,沒抱夠!太舒服了,還想再抱抱;女人們則由羨慕、好奇變為淡淡的哀憐、失落,究竟失落了什麽,誰也說不清楚。
交際花終是走了,留給人們一個美豔欲滴的背影,供女人們憑吊、男人們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