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關係(19-22)
(2015-02-27 09:39:33)
下一個
(十九)
Lisa猜的不錯,他對她撒了謊。
情人節上午,Helene帶著他的兩副畫來到他的辦公室。她心情非常地沮喪。倒不是因為他昨天下午才交給她這兩幅畫,讓她去買畫框安裝。而是,她猜到這是他送人的情人節禮物,竟然是兩副。一幅是給Lisa,她當然知道。另一幅,哼,另一幅!隻要想到這個,她心裏就不由得升騰起怒火。
他看著Helene走進來,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把兩幅畫放在他的辦公桌上,一句話也不說,轉身就走。他心裏很清楚,這個女孩的嫉妒。工作這麽多年,雖然他保持著和她的距離,但是,潛移默化之中,他越來越了解她,如同她越來越了解她一樣。
他喊住Helene:“我看到玫瑰了,很漂亮,你選的非常好。”
他說的是公司給所有女性員工的情人節禮物。她知道他顯然看得出來自己的情緒,他在取悅自己。但是她不原意順著他伸出的樓梯爬上來。於是,冷冷地說:“還有午餐卷,每人15元。”
他不由得暗暗好笑。伸出一隻手,拉開抽屜,抽屜裏有一個精美的盒子,盒子裏是一條白金項鏈。那還是他前年打算送給Lisa的禮物,後來,他發現她與眾不同品味,就換了一場紐約百老匯歌舞劇院的演出,當然,包括來回的機票,更包括他百無聊賴地陪著她在歌舞劇院的兩個小時的時間。
他的手剛剛拿到那條項鏈,他的手機響起來。他看一下電話號碼,竟然是她。
他幾乎下意識地對Helene揮手,讓她離開他的辦公室,他跟在她的後麵過去把門關上,這才接通手機。
“等了很久嗎?”
這個女人的聲音他永遠記得。那天他從Lisa父親的辦公室出來,一個人跑到長灘,一直等到落日沉入海底才會的家。那天晚上他接到的唯一一個電話,就是這個女人的。
現在,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問話。
“我上次跟你講的條件,你應該想好了吧?”
“你說我們需要麵談。”
“是。今天晚上七點,在Monarch Beach的St. Regis酒店的餐廳。”
“可是,女士,今晚是情人節。”
“難道我不值得你陪一個情人節的嗎?”
他沉默。
“你的雄心壯誌,不會隻是用來泡妞的吧?再說,這次,她幫不了你。我可以。”
“你確定呢?”
“哈哈,我相信我了解你夠多。現在需要確定的是你,而不是我。最後一次:晚上七點Monarch Beach的St. Regis酒店。記得不要忘了帶一束黃玫瑰,黃色是我的幸運色。”
那女人掛了電話。
他跌坐在沙發上,握著手機,聽著裏麵傳來的掛斷以後的滴滴音。他沒有嚐試再打回去。在那天收到這個女人的電話以後,他已經用不同的電話嚐試過,都是關機。所以,他沒有選擇。這樣想著,讓他心裏舒坦了一些,對於Lisa的內疚就少了幾分。而麵對他的牆上,依然貼著Petrotek的整個工廠的全貌。那是從他決定收購這家工廠開始,他就貼在那裏的。在銀行貸款被拒絕以後,Helene曾經問他是不是要把這張圖取走,但是被他拒絕。他當時對她說:你看到過“老人與海”這部電影嗎?
他沒有問她這部書,因為他知道她絕不會知道這是她們美國的作家寫作的作品,並且因此獲得諾貝爾文學獎。
她迷惑的看著他,說:我今天晚上回去找來看看。
“不必了。”
所以,那張Petrotek的全景圖仍然在他的對麵,他抬眼就看見它。這給了他更大的勇氣,修改晚餐的計劃。
他用中文寫下一張紙條,這樣保證Helene即使偷看,也不明白所以。然後,取出項鏈,挑了兩幅畫中更大的一幅,走去Helene的辦公室。
但是Helene不在。同一個辦公室地員工說,她突然身體不舒服,說是去一下醫院。
“那她今天的工作就全丟下了?”他突然有了脾氣,這讓那個員工嚇的站了起來。他注意到自己的失態,立刻改個笑臉,說:“玫瑰很漂亮。”
“謝謝你,Mr Sean。”那員工也鬆了一口氣。
他把畫和便條交待給這個員工,讓她按照地址快遞給Lisa。他帶著項鏈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二十)
像每個白手起家的美國老板一樣,他沒有專職司機。隻有在陪重要客人需要喝酒的情況下,他才會叫上Brown臨時做他的司機。Brown是一個黑人。坦白地說,他對於黑人有偏見,雖然他從來不會說出來。美國各種反對歧視的法律,已經阻止人們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讓這個社會變得虛偽。不過,他不願意在這類問題上花費自己的時間,如同每一個做生意的人一樣。這個社會好壞,其實與他們關係不大。他們關心的就是產權私有化,並且受到法律的保護。所以,他們願意遵守那些讓這個社會虛偽的法律,因為他們自己已經並不生活中在這個社會的日常之中。
但是,他喜歡Brown。他收購這家工廠以後,就對整個工廠的員工作了大規模的調整,既有裁減,也有新人招聘。僅僅這次員工調整,就讓他每年節省了幾十萬的開支。每每想到節省的這個費用,就讓他笑得合不攏嘴。如果前任美國老板像他這樣使用員工,怎麽也輪不到他買下這家公司,至少,不會用那麽低的價格買到。
當然,裁減人員總是痛苦的事。但是,這不需要他出麵。這是HR的任務。但是,Brown找到他,一直找到他的家。當他看到Brown非常顯眼地站在他車庫門前的時候,他感到非常的憤怒。因為他居住在一個白人區,一年也見不到一個黑人。而Brown站在那裏,一定會勾引起他的鄰居們的好奇心。
“Mr Sean.”Brown禮貌地招呼他。他隱約記得,這是工廠負責送貨的一個老員工。他禮貌地笑笑。
“我來這裏,是想談談工作的事情。”
“你應該去工廠談。現在不是工作時間。”
“我知道,Mr Sean,但是我是想請你幫我一個忙。這次裁員不要開除我。”
“這是HR的事情,雖然我收購了你們工廠,但是我必須尊重HR的專業意見。”他的怒氣立刻轉為警惕。他得謹慎回答他的問題,可不能背負上種族歧視的官司。作為一個華人,收購了一家白人祖傳的工廠,已經非常引人注目。如果再弄一個歧視黑人的官司,他也別在美國混了。
“Mr Sean,我既然能夠找到你的住宅,我就不想遮遮掩掩,我們之間不要說這些官方語言。”
“你威脅我?”他看看Brown,高自己一頭半,身體更有自己一倍的體積。他想到自己的主臥室裏有一支手槍,樓梯下的儲藏間還有一支半自動步槍。但是根據法律,他都沒有上膛。這讓他對美國的法律也產生了懷疑。
“不,Mr Sean,我沒有威脅你的意思。你即使開除我,我也會接受。我已經50歲了,我年輕時候因為參與幫派販賣毒品,在監獄了呆了十年。但是我現在有兩個孩子,一個愛我的妻子。”
Brown掏出皮夾,打開,裏麵是他的孩子和妻子的照片。
“但是,這個事情真的不是我可以幹涉的,你知道,收購這家工廠不僅僅是我的決定,我們有董事會……”
“Mr Sean,我知道你們華裔老板可能對我們黑人有一些看法。比如,黑人比較散漫,比較懶……”Brown一邊說,一邊做一個手勢,阻止他的反駁,“這是我跟你的私下談話,你放心,不會牽涉到種族歧視的法律問題。我隻是希望你給我一個機會,希望你能夠相信我,是一個認真工作的人。”
他看著Brown的眼睛,他相信了他。
“你叫什麽名字?”
“Brown Jackson”
(二十一)
情人節晚上的路非常堵。這讓他慶幸叫上了Brown,他自己可以在後排座位上,好好地休息一會。平時從工廠到Monarch Beach隻需要一個小時,但是那天晚上,Brown整整開了一個半小時才到。
他幾乎等不及服務生替他打開車門,就拿著那束黃玫瑰衝下了車。他叫著那個要替他開車門的服務生,領他去餐廳。一路走去,他都感覺到手裏的玫瑰非常沉重。坦白地說,他不喜歡用玫瑰表達感情,這小小的秘密也讓他減輕了一點負疚感。
在進入餐廳之前,他深深地呼吸一口氣。在這個餐廳裏等著他的會是什麽樣的女人呢?這個問題,從他那天晚上接到她的第一個電話開始,就一直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答案就將揭曉,他突然有點兒緊張起來。一瞬間,他竟然想到了Lisa,想到了他和Lisa的第一次的見麵。她安靜地坐在寬大的紅木辦公桌的後麵,聽著他滔滔不絕地說著自己的計劃,然後,她就相信了他。
這樣想著的時候,他已經跟隨著服務生穿過餐廳,走向外麵的陽台。他看到了那個女人。
沒錯,在這個擠滿了白人的餐廳,她斜躺在一張常常的躺椅上,躺椅的前麵是一盆篝火。從她的頭上望過去,是太平洋。
她手裏拿著一隻高腳酒杯,裏麵是透明的液體。她微笑地看著他,看著他走向她。
他走到她的麵前,停頓了一下,然後,他並不把花給她,而是直接放在她麵前的長桌上。他坐到她的對麵。
她拿起那束玫瑰,放到鼻子底下小聞了一下,笑著對他說:“第一次見麵,讓你破費。不然的話,我隻用瑞士伯爾尼出產的玫瑰。我的房間,每天都要換一束。”
然後,她招來服務生:“請把這束玫瑰插到我房間的花瓶裏。記得,用FeJi純淨水。”
“喝點什麽?”她舉一下酒杯,“我喜歡Riesling, 德國的Erste Lage。你們中國大陸流行法國波爾多紅酒。嗨,真是土豪的品味。”
他很想立刻要杯法國的Lafite,但是他還是忍住了。對服務生說:“給我來杯啤酒。”
“什麽牌子呢,先生?”
“隨便。我不在乎。”
她在對麵笑起來。這時候,他才注意到,她笑起來非常的好看。而她的乳溝在華人中也算大的。
“好了,是我找你合作的。所以,我提到中國大陸,沒有諷刺的意思。相反,我是上海人。我們也算隔著江蘇的老鄉。”
“您出生在上海?”
“是。17歲就來了美國。就在這裏,遇上了董事長。”她用手指一指她的長椅,“這麽多年,這椅子的坐墊都還是同樣的樣式呢。”
他等著她繼續。
她喝了一口酒,一大口,然後說:“也是情人節的晚上。他陪著前妻,你知道,就是Lisa的母親。”
服務生拿來了他的啤酒。他接過來。
“你心裏一定在問,今晚我不是應該和董事長慶祝嗎?”她斜著眼睛看他,看他輕輕抿了一口啤酒,“他前天會中國去了。你知道的,中國。”
他看一眼她麵前的那隻德國酒瓶,已經空了一多半。他突然擔心起來,擔心她根本就不會和他談貸款的事情。
“你是不是在擔心什麽?”
“沒有。”
“哈哈,不要騙我。阿拉不喜歡被欺騙。我他媽的已經被欺騙夠了。我知道你擔心什麽,擔心貸款的事情。Lisa幫助不了你。董事長也不幫儂。這才是阿拉的機會。對伐?”她把杯子中的酒完全喝幹。然後命令他:“幹了啤酒,我們回房間,我有一份文件給儂。”
(二十二)
他抱著她進了她的房間,她幾乎是醉了。
她的床頭放著一邊放著一個花瓶。左邊的是他帶來的黃玫瑰,右邊的是一束更大的黃玫瑰。她踉踉蹌蹌地走過去,拿起那束玫瑰,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大笑起來:“看,這是董事長從瑞士訂購給我的玫瑰,哈哈,他比你有錢。是不是?”
“你要給我什麽文件?”
“你這麽著急?那儂還等什麽呢?為什麽不扒光我衣服呢?”她拿過玫瑰花束上的一張卡片,念起來:“
你唇間軟軟的絲絨鞋
踐踏過我的眼睛。在黃昏,黃昏六點鍾
當一顆隕星把我擊昏,洛杉磯便進入
一個猥瑣的屬於床第的年代”
她停頓一下,然後把最後一句話也念出來:婷,永遠愛你的John
她突然把所有的玫瑰滿屋子一扔,整個地毯上就散滿了花朵。她把那張卡片塞進自己的乳溝之中:“你知道這是誰的詩嗎?”不等他回答,她就說:“瘂弦。我因為董事長才知道台灣還有這樣一個有名的詩人。”
她緩緩坐下來,坐到床沿。
“308,就是這件房間,床鋪都沒有變,他把我帶進來,就脫光了我的衣服。那年我17歲,我母親改嫁一個美國人,帶我到了洛杉磯。”
她忘不了那一夜,她在陽台上第一次見到他。她隻是這家酒店為了情人節的忙碌雇用的臨時服務生。她甚至英文都說得結結巴巴。大堂經理安排她隻服務他,當然,他陪著他的前妻。她很驚訝,在這個全部白人的餐館,竟然有一個中國人,雖然,後來他一再糾正她說,自己是台灣人。但是,在她到了美國以後的第一個情人節的晚上,她很驚訝有一個中國人公然坐在這樣奢華的酒店的靠近陽台的最好的位置上,樂隊就在斜對麵的角落,她甚至可以看見主唱的乳罩的吊帶,從肩膀上滑落下來。
“小妹妹,來美國不是很久吧?”John顯然注意到領班交代她任務的時候,她的英語並不流利。所以,John就一改跟領班交流的流利英語,改用國語跟她交流。她心中充滿感激。
“是的,才三個月。”
“高中?”
“是的。”想到學業,她就發愁。在上海品學兼優的她,到了美國因為語言的關係,一下子就成了差學生。
“喔。大算去哪所大學呢?”John和藹可親地問,讓她聯想到自己在中國的父親。
“不知道呢,也許,隻能去社區學院。我的英語還不是很好。正規大學,如果沒有獎學金,我母親負擔不起學費。”
“John,也許,你可以幫她。”一直微笑著看他們聊天的John的前妻,突然插話說,“John是Pepperdine大學的校董。”
當時的她根本就不知道校董是什麽。因為在中國大陸,隻知道有校長、教務長。但是,既然這樣安靜貴氣的夫人說了,而他們又是這個酒店唯一的華人,那一定是很大的官了。她有著上海女孩特有的聰明,立刻說道:“那就要謝謝John先生了。”
John笑起來,倒了一杯酒給她,說:“好好,爽快姑娘。你喝了這杯酒,大學的事情叔叔幫定你了。”
“John先生,”她趕忙推辭,“酒店規定,不容許跟客人喝酒的,我會丟掉工作的。”
“你喊John叔叔好了。”貴婦人站起來,接過John的酒杯,遞到她的手裏,“姑娘,不要擔心,這裏我和你叔叔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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