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回憶錄（下）摘錄

木心是畫家，詩人，更是藝術家。“文學回憶錄”是陳丹青聽木心講課所做的筆錄。聽一位藝術家講文學感覺是很奇妙的。這比我們在課堂學習文學史要有意思得多。但輕快，活潑不代表淺顯，無內容。相反讀這本書，一路跟隨，收獲頗豐。木心給我的感覺是，兩個字：不俗。下麵隻言片語的摘錄希望能反映他之獨到見解的一二。木心如是說：

 

偉大和英雄。偉人能夠欣賞英雄，但英雄未必瞧得起偉人。

 

欣賞藝術需要本錢----天性，學識----沒看懂的東西是沒有本錢。

 

所謂民主是得過且過的意思。一船，無船主。大家吵，吵到少數服從多數----民主

 

懺悔是無形無聲的。從此改過了，才是懺悔，否則就是，至少是，裝腔作勢。要懺悔，不要懺悔錄。

 

沒有悲哀過的人不會為別人悲哀。

 

他從不標舉什麽具體的道德方向，他知道藝術的道德是在底層。道德在土中，滋養花果----藝術是上麵的花果。道德力量愈隱愈好。一點點透出來。現代文學，我以為好的作品將道德隱得更深，更不做是非黑白的評判。

 

個人的青春是不自覺的浪漫主義，文學的浪漫主義是自覺的青春。

 

人生和藝術，要捏得攏，要分得開，才成熟。能捏攏，分開，人生，藝術，兩者就成熟了。

 

藝術品都是藝術家的頭腦，心腸，才能。三者合一。三者可有側重，但不可能單憑其一。

 

藝術家詩人的悲哀痛苦，分上下兩個層次。一個是思想心靈的層次。對宇宙，世界，人類，人性的絕望。另一個是現實的感覺的層次，是對社會，人際，遭遇的絕望。

 

“風格”我最近想到的詮釋是“敏於受影響，烈於展個性，是謂風格”。

 

冰山隻露八分之一在水上，現實歸現實，藝術歸藝術。藝術不能跟現實走，藝術也不可能領著現實走。一到藝術就十分地純粹。

 

凡事當前要有感覺，有觀點，即發揮藝術家的神，智，器，識。

 

詩是藝術的最高形式。真正的詩人在其他體裁上都是詩意的。

 

對待生命你不妨大膽冒險一點，因為好歹你要失去它。如果這世界上真有奇跡，那是努力的另一個名字。生命中最難的階段不是沒有人懂你，而是你懂自己。你遭受了痛苦，你不要向人訴說，以求同情。因為一個有獨特性的人，連他的痛苦都是獨特的。深刻的，不易被人了解。別人的同情隻會解除你的痛苦的個人性。使之降低為平庸的煩惱。同時也就使你的人格遭到貶值。

 

那個才氣超過你十倍的人，你要知道，他的功力超過你一百倍。自己耕耘，自己收獲，自己培養自己，自己養兵千日用在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