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的母親河,雅魯藏布江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河流。雅魯藏布江起源於海拔5590米的冰川,她穿越了雪山、高地和平原三種地貌,全長2900公裏。她流經中國、印度和孟加拉三個國家,並分別有三個不同的名字,中國的雅魯藏布江(Tsangpo),印度的布拉馬普特拉河(Brahmaputra)和孟加拉的賈木納河(Jamuna)。她無聲無息地流淌了數萬年,見證了藏傳佛教,印度教和伊斯蘭教三種宗教。雅魯藏布江最驚美,神秘的河段當數位於藏東的峽穀段,在那裏,江水繞過著名的南迦巴瓦雪峰(Namjagbarwa),向南挺進印度,並形成了世界上最深的雅魯藏布大峽穀。
04年,曾跟隨中國地理雜誌社舉辦的團隊徒步走進雅魯藏布大峽穀,說是走進,其實是走近。那時我們隻是站在紮曲的山上俯瞰江水和峽穀。從看見峽穀的那一刻,我就琢磨能否有一天我能在峽穀中漂流,而且一直向下漂流到印度,那該是多麽大的壯舉呀。盡管國內在98年 就有雅漂活動,可漂流止於峽穀前。在隨後查閱資料時發現,在峽穀中漂流是不現實的,這裏不但是世界上落差最大的河穀,而且多激流,險灘,一旦出事,救援幾乎是不可能的。雖有人嚐試,至今還沒有人能在峽穀中完成全程漂流。但我同時發現,在峽穀的下遊,也就是中印邊境爭議區的印控區(麥克馬洪線以南),水流相對較緩,可以漂流,而且印度的一家山地漂流公司就可以組織,興奮之餘,馬上報名參加。這便有了這次的漂流活動。
我是在08年11月15日飛抵印度首都新德裏,轉天飛往印度東部阿薩姆省(Assam)的迪布魯加爾(Dibrugrh)。
迪布魯加爾是一個位於布拉馬普特拉河南岸的小鎮。我們計劃第二天在此乘船,沿布拉馬普特拉河所逆流而上,前往印度東北部阿魯納恰爾省 (Arunachal Paradesh) (中國政府不承認阿魯納恰爾省)的邊陲小鎮帕西格(Pasighat)。從那裏,我們將乘越野車向布拉馬普特拉河上遊挺進,並計劃在距邊境線(實際控製線)不遠的地方開始漂流。整個行程為期8天,其中陸地2天,水上漂流6天。
迪布魯加爾-帕西格 (輪渡,布拉馬普特拉河上航行)
11月17日
印度的布拉馬普特拉河因其水量大,流域廣而聞名於世。在昨天飛往迪布魯加爾的飛機上我已領略了她的風貌,那幾乎是一張縱橫交輟的水網。河道中到處是由從喜馬拉雅山脈衝刷下來的砂石堆積成的沙丘和淺灘,讓你分不出哪裏是主河道。由於河道異常寬廣,整個布拉馬普特拉河麵顯得非常平靜,船在河麵上行駛,仿佛是行駛在平靜的海麵上。寬廣的河麵上,有無數的水鳥棲息、盤旋。據向導講,來這裏越冬的鳥類很多,但多數來自西伯利亞。中國境內的鳥類很少來這裏越冬。河麵上經常能見到靠船篙撐駛的小船,有撲魚的,有運送柴草的,一片祥和安謐的景象。在我們船舷的左邊,是連綿起伏的群山,遠遠望去,典雅得像是一幅超大的水墨畫。上遊的雅魯藏布江就是從那裏穿山越嶺,奔騰而來,最後融入布拉馬普特拉河。在我們的右邊,是廣袤無垠的平原,細細觀來,豔麗得像是一幅斑斕的油畫。喜馬拉雅山的雪水和砂粒,在這裏滋養堆積,最終養育了岸邊的黎民百姓。我們在布拉馬普特拉河上航行了一整天,既領略了她日出的秀,也欣賞了她日落的美。布拉馬普特拉河給我的印象是宏大而寧靜,空曠而秀美。
我們是在日出前乘印度阿薩姆省政府的一條輪渡從迪布魯加爾逆河而上的。計劃在下午3點抵達位於拉馬普特拉河北岸的帕西格,可由於河道砂石淤積,我們的行進速度很慢,船工不時要用竹篙在船頭試探水深,有時我們也不得不調轉船頭,另辟蹊徑。可當太陽完全在地平線上消失時,我們還是沒能到達目的地。水麵上漆黑一片,萬籟俱靜。唯有天上的星星,在夜空中閃爍。我們的船在調轉幾次船頭後,終於擱淺不能動彈了。幸運的是我們距離小鎮帕西格已經很近,手機也有了微弱的信號。很快,一條小的機動船來營救我們了,想不到我們第一天就出師不利,原計劃9小時的航行,我們整整用了13個小時,才在晚上8點,抵達帕西格,入住當地一家叫Oman的小旅館,這也是當地最好的一家旅館了。
帕西格-Tuting小鎮 (越野車,盤山公路行)
11月18-19日
小鎮帕西格是印度阿魯納恰爾省的重鎮,位於布拉馬普特拉河北岸。從這裏再向北就進入山區了,這裏是喜馬拉雅山脈的延伸地帶,也是中印領土爭議區。我們在當地人的引領下,分乘3輛TATA越野車在崎嶇不平的山間公路蜿蜒向前。說起TATA,這是一家非常大的印度私有企業,不但生產汽車,也生產拖拉機等。有趣的是印度機場使用的行李牽引車,青一色的都是TATA拖拉機,乍一看,滿場跑的都是拖拉機,加上機場的混亂程度,你還以為是到了個大農場,不過這是後話了。
山裏的氣候溫暖潮濕,到處生長著茂密的原始森林。據我觀察,山下是竹林和香蕉林,再往上是闊葉林。我們基本上是沿半山腰的位置繞山穀前進的。公路很窄,路況非常差。在公路兩旁,零星散落著一些當地土著的村落。或許是這裏氣候溫暖的緣故,那些村落都是用樹枝和芭蕉葉等搭建的房屋,十分簡陋,跟我04年在中國境內看到的藏人,門巴人用木板搭建的房子沒法相比。山間的公路崎嶇不平,我們幾乎是在茂密的叢林中行駛。山腳下大約7、8百米的地方就是江水,時隱時現。河水和我在04年看到的排龍江基本一樣,呈淺藍綠色。這就是我們將要漂流的雅魯藏布江。經年的洪水,在岸邊的岩石上蝕刻出清晰的洪水線,那幾乎要高出正常水麵十多米。難怪我們的漂流活動要選擇在冬季的枯水期了。
山間多雨,水量充足,我們時常能見到從山澗中飛流直下的瀑布。
18日晚我們借宿在當地政府辦公駐地(Jengging),這是建在半山腰的幾棟建築。我們被安排在一棟二層建築裏,有點類似於國內的招待所。在我住的房間,能眺望遠處的雪山。我第一時間讓三腳架派上用場,用望遠鏡頭對遠處的潔白雪峰一統掃射,好好過了把癮。今晚將是我們最後一次享受睡在室內了。從明天開始,我們就要露營了。在越野車上顛簸了一天,我實在是有點累了。吃罷晚飯,我早早躺下了。明天還有一整天的崎嶇山路呢。
我們早晨8點出發。跟昨天一樣,還是沿著河穀山路前行。早在04年去西藏大峽穀時就聽說印度洋上溫暖潮濕的水氣沿著印度次大陸平原和河穀,一直向北通向中國境內的雅魯藏布大峽穀,從而形成了獨特的峽穀植被區係。但水氣通道是啥樣,沒見過。這不,剛一上路,就見我們右側的河穀中,彌漫著乳白色的晨霧,就像是有人在河穀中傾倒了牛奶一樣。那飄逸的濃霧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真仿佛是人間仙境。這也許就是前麵說過的水氣通道吧。迷霧中,一塊高地顯現在河穀中,隱隱約約能看到一塊類似操場的平地和幾棟混雜在樹叢中的建築。向導告訴我們那是印度邊防軍的司令部駐地,過幾天我們漂流時會從哪裏經過。印度在阿魯納恰爾省駐有大量邊防軍,在我們行進的狹窄的公路上,時常會有拉練的印度軍車駛過。62年中印之間的那場戰爭至今令印度軍人記憶猶新,不知這裏是否就是當年的戰場。在新德裏機場候機時,我買了一本尼赫魯傳,其中也有關於那場戰爭的描述。其實印度根本沒有料到中國會主動出擊。但對後來為何中國又主動撤退,沒有分析,也許是不願分析。就因為那場戰爭,令尼赫魯懊喪不已,轉年就去世了。不過藏南也是中國的一塊心病,我們雖然不承認印度在這裏的合法性,但印度長期以來在這裏大量移民,是這塊土地事實上的管理和經營者,這不是簡單的邊境談判能解決的,也許這裏會再次爆發戰爭。
我們在山間又行駛了一天,傍晚時分到達了我們這次漂流的起點,一個位於距中印邊境線(實際控製線)大約30公裏左右的地方。這裏距離中國的墨脫縣也隻有不到50公裏的距離。墨脫(Medong),中國唯一沒有通公路的縣城,那可是國內徒步族夢寐以求的地方。據說能徒步到過墨脫的人,就再也沒有不能吃的苦了。墨脫也是我的夢想,將來有機會一定要去。
我們的營地背靠高山,麵前就是波濤洶湧的雅魯藏布江,當地人叫她Siang河或Dihang。我對野外宿營並不陌生,在澳洲經常參加類似的活動,加之上次的走進雅魯藏布大峽穀的經驗,因此準備充分,操作起來得心應手。
我們這支漂流隊有隊員8名,其中有兩名女隊員。隊員分別來自英國、阿聯酋、印度和澳大利亞。隨隊還有8名救援隊員、2名後勤隊員和一名向導。另外加拿大來的Jim是這次活動的技術指導,也將隨我們一起漂流。我們每兩人一頂帳篷,臨行前的裝備清單要求的很詳細,睡袋、頭燈、適合野外生活的衣襪鞋褲、防蚊蟲的藥物為必備品。我除了野營裝備外,還隨身帶了一個攝影背包,把大小鏡頭連同三角架一塊帶齊了。
山穀中的夜晚來得早,大約3點一過天就放黑了。由於是第一天野外宿營,領隊把有關注意事項反複強調了幾遍,如何搭建帳篷,準備行裝,野炊的時間,野外大小便的要求等等。我們是一日三餐,外加早茶和午茶。我跟來自英國的大胡子史蒂紋同睡一頂帳篷。,他已連續在國外旅行了6個月,這裏是他歸國前的最後一站。閑聊中,得知他剛從中國旅行回來,曾到過上海,杭州等地。他的祖父曾在印度生活過,大概是在英國殖民時期。這也是他對此行感興趣的原因。
今天是野外宿營的第一個夜晚,主人特意準備了豐盛的晚餐和啤酒。這是一種為印度軍隊專供的啤酒,味道還不錯。我對印度啤酒印象很深,記得那是97年我第一次去印度。臨行前有人告訴我印度的水極不幹淨,不能喝,甚至連冰也不要吃,渴了就喝啤酒。因此我在印度的那幾天基本上就是靠喝當地的一種kingfisher啤酒解渴。
野營的絕妙之處是籠篝火,在這人煙罕至的大峽穀中,背靠著大山,麵對波濤洶湧的江水,頭枕著大塊的鵝卵石,我們一行不同膚色,不同種族,不同文化的人圍著熊熊的篝火,咂著啤酒,談天說地,好不愜意!
其實後勤保障是關鍵。打下來容易,守起來難。那時候沒有鐵路,公路也十分落後。我們所有的戰略物質基本上是靠人拉肩扛上的青藏高原。所以毛也是沒有辦法。不退回來就得被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