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風血雨裏的南明短命王朝（六十五）

李定國朝見永曆帝回營後就同白文選商議移蹕事宜。兩人一致意見以遷往雲南昆明為上策。定議後，李定國自選帳下五百人作為護衛，於二十六日，護駕永曆君臣離開安龍，前往雲南。二月十一日，到達雲南曲靖。李定國請永曆帝暫時停留於此地，自己帶領精兵前往昆明料理。當時，在昆明的大將有撫南王劉文秀，固原侯王尚禮，另有將軍王自奇部騎兵駐紮於楚雄，賀九義部兵馬五千人駐於武定，總兵力約有兩萬人。王尚禮，王自奇，賀九義三人是聽命於孫可望的；劉文秀和李定國一樣擁護永曆朝廷，同孫可望有矛盾，但他地位雖高，兵權卻不大。李定國保駕已經到曲靖的消息傳到昆明，劉文秀和王尚禮，沐天波等人商議應對辦法，拿不定主意。如果開門迎接永曆帝就等於背叛“國主”孫可望，可是出兵相據又不恰當。畢竟永曆帝還是皇帝，還不能不奉他的“正朔”，而且護駕而來的李定國是原大西軍四大台柱之一，其影響巨大。正在猶豫之間，得到報告李定國已經親統兵馬來到昆明城外。王尚禮慌了手腳，在劉文秀的勸說下勉強隨眾出城迎接。李定國同劉文秀定議迎接永曆帝入昆明，王尚禮不便違抗二王決定，加上他不清楚李定國所帶兵力，也不敢輕舉妄動。三月二十六日左右，永曆帝在李定國的護衛靳統武，總兵張健帶領的軍隊保護下進入昆明。“真龍天子”駕到，昆明百姓激動不已，“遮道相迎，至有望之泣下者”。朱由榔大為感動，讓隨從傳旨：“朕到，勿分軍民老幼，聽其仰首觀覘，巡視官兵不許亂打。”除了王尚禮等人心中忐忑不安以外，整個昆明城沉浸在一片歡樂氣氛中。李定國和劉文秀決定暫時把雲南貢院（原定北將軍艾能奇住所）作為永曆帝的行宮，視朝聽政。

李定國在兵敗新會後，憑借本部兵力冒險突入安龍，把永曆帝護送到雲南。這一重大舉措雖然僥幸成功，但是李定國部主力經貴州轉入雲南，他長期經營的廣西就因兵力不足而落入清方之手，南明被迫放棄了廣西大部州縣。因為孫可望有不臣之心，李定國陷入顧此失彼的境地。就後果而言，首先是永曆朝廷同廣東義師的聯絡被切斷，閩浙沿海抗清武裝經海路入粵的通道也極難利用，造成東西呼應不靈，各自為戰的被動局麵。其次，廣西大部分州縣的易手，為清方後來三路進攻貴州，雲南製造了更有利的態勢。由此可見，孫可望的專橫跋扈，使南明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1656年（永曆十年，順治十三年）四月，永曆帝封李定國為晉王，劉文秀為蜀王，白文選為鞏國公，原固原侯王尚禮加封保國公，將軍王自奇為夔國公，賀九義為保康侯。黔國公沐天波是明初以來世襲鎮守雲南勳臣，自然得到永曆帝信任，讓他執掌禁衛軍。原先賣身投靠孫可望的司禮監太監龐天壽，錦衣衛馬吉翔為朝廷所不容，龐天壽服毒自殺，馬吉翔一度被拘禁，他搖身一變，乞憐獻媚於李定國親信官員，為晉王歌功頌德，終於獲得李定國信任，重新入閣辦事。

對於孫可望來說，永曆帝被李定國迎入昆明，不啻是當頭一棒。永曆帝被軟禁於安隆時候，朝庭軍國大事實際上由他這位“國主”秦王一手掌握。現在情況大為改觀，永曆帝在李定國，劉文秀支持下封爵授官，權不由己。今後是改弦易轍聽命於永曆呢，還是維護自己的“國主”權威公開決裂呢？孫可望處於進退維穀之中。

朱由榔，李定國，劉文秀在朝廷遷入昆明的初期，著眼於大局給孫可望留有相當餘地。首先，永曆皇帝並沒有住進孫可望為自己建造的豪華宮殿。其次，朝廷盡管晉封李定國，劉文秀一字王，對孫可望的“不臣之心”卻未加任何指責，這顯然是表示孫可望隻要幡然悔悟，地位仍在李劉二王之上。再則，朝廷對於在雲南的孫可望親信部將加官進爵，全無歧視之意。為了爭取孫可望，穩定西南局勢，永曆帝派白文選和張虎為使者攜帶璽書前往貴陽，勸說孫可望消除隔閡，重歸於好。臨行前，朱由榔各賜金篦一枚，叮囑道：“卿等往道朕意，務使兩藩複敦相好，事事為祖宗社稷起見。卿等功名垂竹帛矣。”

白文選，張虎到貴陽入見孫可望，孫可望毫無悛改之心，責怪白文選，張虎不該擅自接受永曆帝的封爵。張虎是孫可望親信，被責怪後立即呈上所封淳化伯印，解釋說：“在彼處不受，恐生疑忌，故偽受之。臣受國主厚恩，豈敢背哉！白文選受國公之職，已為彼所用矣。”又密告孫可望說：“上雖在滇，端拱而已。文武兩班，唯唯諾諾，內外大權，盡歸李定國。定國——————，兵馬不滿三萬，人無固誌，可唾手取也。”孫可望聽了大喜，誇獎張虎有忠心。白文選觀看情形，知道難以從中調和，試探性地說：“國主倘以舊好為念，不必苛求。若必欲擒之，假臣精兵兩萬，當立致定國於麾下。”孫可望知道李定國迎駕入昆明是得到白文選的幫助的，認為白文選對自己不忠，盛怒之下要處死白文選，經帳下諸將求情營救，才打了白文選一頓板子，予以釋放。孫可望深恨李定國不僅打破了自己的皇帝夢，而且連獨斷專行的“國主”地位也保不住，因此根本不願意捐棄前嫌，他派張虎回昆明複命，要李定國親自到貴陽說明，企圖騙殺李定國，然後憑借自己在黔滇兩省的親信和兵力繼續挾持永曆帝。李定國又遣王自奇和張虎再往貴陽，盡力打破僵局。王自力和張虎一樣是孫可望親信，他對孫可望說：“定國孤軍易擒”，內外夾攻，可以一舉拿下。孫可望見親信將領所談的雲南情況與白文選所說相符合，又對白文選恢複了信任。他命令王自奇回雲南充當內應。王自奇回到昆明後，“力言可望必不可和”，隨即辭歸楚雄整頓本部兵馬，待機行事。

這樣，孫可望盤踞的貴州同李定國，劉文秀輔佐下的永曆朝廷雖然在名義上都屬於南明，實際已經勢不兩立。八月間，李定國奏準把孫可望在雲南的妻妾，兒子送往貴陽，命令秦王藩下總兵王麟護送。同月十二日，永曆帝由貢院移居秦王宮殿。孫可望與李定國劉文秀輔佐的永曆朝廷之間的最高權力之爭，終至於演出了一場南明內戰。（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