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雁 031

第三十一章

小雨沒有想到會在電視上看到文林的消息。

如今的小雨，已是倪家生意的掌門人。小雨在生了女兒以後，便開始幫著公公婆婆打理生意。小雨的氣質本就沉穩，經過商場曆練，越發顯得老練。後來曉波醉心仕途，父母年紀漸長，家裏的生意便慢慢都交給小雨掌管。幾年下來，倪家的生意在小雨管理下井井有條，蒸蒸日上，隻是小雨勞心勞力之下，眉間眼角多了些細微的皺紋。曉波的父母心下慶幸有著如此出色的兒媳婦，唯一缺憾是小雨有了女兒清羽以後，就一直再沒有生育。現在的小雨，帶著一副黑邊紅底膠框眼鏡，幹練的短發襯托出商界女強人的精明強幹，她眼中的清冷更加濃鬱，冰山氣質越發逼人，公司裏的下屬們都委實有點怕她。

七月的一個晚上，小雨如往常一樣從公司開車回到家裏，她和曉波已沒有和父母同住，而是在金色海岸買了三套互相間隔不遠的房子。小區裏住戶密度低，封閉管理，綠化很好，曉波父母和倪老爺子同住一套，小雨的父母住另一套，曉波和小雨則住在剩下一套房子裏。不出意料的，曉波還沒有回家，他如今已經爬上了正廳級別，任省交通廳廳長。兩人近幾年各忙各的，聚少離多。曉波常常忙到很晚才回來，怕吵到小雨和女兒，往往就在書房睡下，小雨也懶得過問，正好樂得清淨。小雨雖然對曉波總是一副清清冷冷的神色，卻是盡職本分的好妻子，平時曉波上下裏外都是小雨一手操持著，兩人頗有點相敬如賓的意思，唯獨少了些夫妻之間的親密。

女兒清羽在家已經吃好晚飯，安靜在自己房間裏做作業，她馬上就要高中二年級，正是學業緊張的時候，雖然是暑假時間，也沒有出去玩耍，自顧自的在家看書做題。平日裏，清羽很乖巧懂事，見父母都各自忙碌，自己便幫著收拾家裏，學業也是一流，沒事的時候也會去陪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和祖爺爺倪家老爺子。同學們開玩笑說清羽是宅女，小雨也有點擔心，怕女兒太過封閉。清羽見媽媽擔心，給自己安排了運動鍛煉的時間，剩下的時間除了學習以外，就在家裏畫畫練琴，卻還是不怎麽出去和其他孩子一樣瘋玩。小雨看著清羽一副乖乖女的模樣，想起自己當年也是如此相仿，也就不再嘮叨女兒。

小雨走去女兒的房間，輕輕摸著女兒光滑的秀發，問了問女兒的功課，便吩咐女兒幾句，囑咐她不要太晚睡。清羽完全遺傳了媽媽的美貌，甚至更勝一籌，烏黑的發絲如瀑披下，白皙的皮膚吹彈可破，班上好些男生都暗地裏喜歡她，卻是被清羽的秀麗容貌所攝，不敢妄動。清羽停下筆站起來，抱住媽媽大力的摟了一下。十六歲的清羽發育良好，個子高挑，略略還高過媽媽。小雨抱著已經婷婷玉立的女兒，心裏感到滿足和安慰。小雨鬆開女兒，走出去隨手輕輕帶上房門，讓她安心學習，自己走去廚房隨便弄點吃的。

小雨心靈手巧，廚藝絕佳，隻是近年來忙於打理生意，漸漸的不怎麽做飯了。清羽有的時候會和媽媽撒嬌，纏著媽媽做些好吃的，不過小雨委實沒有太多時間，隻能偶爾為之。每次這樣的時候，清羽都非常開心，努力把媽媽做的飯菜一掃而光。這個時候，小雨會看著女兒，露出發自內心的微笑，而清羽就特別喜歡看媽媽的微笑。小雨從冰箱裏搜出些剩菜剩飯，在微波爐裏熱了一下，把飯菜都放在一個大碗裏，一手端著碗，一手拿著杯白開水，走去客廳沙發上坐下。她隨手抓起茶幾上的遙控器，打開電視，每天她都會抽空看看各樣新聞，從各樣官麵文章中嗅探新的動向和機遇。這些細節，配合上曉波和舅舅偶爾提及的隻言片語，讓小雨敏銳的抓住了很多商機，受益匪淺。

小雨邊吃飯邊看電視，不時換個台找自己喜歡的節目，突然電視裏主持人提到的一個人名，吸引了小雨的注意力。她本來餓了，正大口扒飯，突然聽到文林的名字，差點嗆到，趕忙放下碗跑去廚房水槽裏咳起來，咳得幾下，連忙又跑回客廳坐下盯著電視。清羽聽到動靜，探出頭來想看看媽媽發生了什麽事，卻被小雨擺擺手趕回房間。小雨目不轉睛的看著電視屏幕，正是央視法治論壇推出的專題節目，從最近美國剛發生的一起槍擊案，分析證明國內治安穩定和政策英明。片刻之後，節目上閃過一張圖片，卻是文林躺在擔架上被抬上救護車的情景，Cindy在旁邊哭得梨花帶雨，也被照了下來。小雨的身體不可抑製的微微顫抖著，她連忙用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

電視裏的主持人還在興致勃勃的抨擊美國槍支泛濫，小雨已經沒有心思再看下去，更沒心思去吃完剩下的晚飯。她按下遙控器關了電視，三兩下洗好碗，轉身去了自己的臥房。這些年來，小雨持家教女打理生意，每天忙得連軸轉，幾乎沒有時間去想其他任何事情，文林的影子在她心裏仿佛也漸漸的淡了。誰知猝不及防下看到文林重傷的消息，小雨心裏像被狠狠的撕裂一般，往昔的點點滴滴，兩人的初識，文林對自己的溫柔關切，情濃之時兩人的耳鬢廝磨，全都飛速閃現在她腦海裏，讓她有些眩暈。小雨明白，這些年來，自己一直將感情冰封，並不是為了忘記，隻是思念太痛，讓她無法忍受，她怎麽會忘記文林，她怎麽可能忘記自己生命中唯一真愛過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