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雁 024

第二十四章

小雨從來不曾忘記文林。

當年，小雨知道爸爸身患重病需錢醫治的時候，文林正在申請獎學金準備去美國讀書。爸爸從小對小雨疼愛有加，但凡有點什麽好東西全都是先顧著小雨。小雨和爸爸的關係極好，即便念了大學以後，每次回家都要拉著爸爸的手絮絮叨叨很久。小雨很享受爸爸慈愛寵溺的目光，更享受爸爸粗糙的大手輕撫自己發絲的感覺。小雨柔弱的外表下，有著堅強的性格，她決定無論如何也要救爸爸。

和文林相戀多年，小雨非常了解文林，他自視清高，責任感爆棚，又很固執，如果知道這樣的事情，鐵定會放棄出國，留下來和自己一起想辦法籌錢。隻是在98年，幾百萬的金額對於普通人家來說近乎天文數字，文林家裏並不富裕，即便文林能馬上畢業順利進入外企掙上二十萬塊一年的高薪，不吃不喝，沒個二十年也別想還清。小雨不願意把這樣的債務堆在文林身上，她更不願意看到文林就此放棄自己的夢想和未來。知道倪曉波的打算後，小雨猶豫彷徨痛苦了很久，一邊是至親，一邊是青梅竹馬的戀人，放棄任何一邊，都是在撕裂她的心。最終，小雨還是決定不告訴文林，她要犧牲自己，讓自己的愛人自由去飛。年輕的小雨，過於理智，愛情來的容易，讓她低估了自己在文林心中的分量，更高估了自己斬斷情絲的勇氣。

倪曉波跟小雨和文林不在同一所學校，比他們倆高兩個年級。中學的時候曉波見過小雨幾麵，對她念念不忘。小雨也知道曉波這人，樣子白淨，戴副眼鏡，不惹人討厭，但小雨和他從無任何瓜葛。曉波得知小雨的父親得病需要大筆的錢醫治，便跟父母提出要出錢幫小雨，隻是有一個條件，就是讓小雨嫁給他。曉波的父母對此極為反對，他們對小雨並不了解，不願意就這樣匆忙有一個來曆不明的兒媳婦。曉波自小是家裏的獨兒，在父母那裏從來是有求必應，這次被拒絕，大失所望，轉而向一直疼愛自己的爺爺告狀。倪家老爺子是革命老幹部出身，在家裏一言九鼎，聽曉波說完小雨的事情，當下並不發表意見，回頭讓曉波的父母暗地打探小雨的身世情況。

曉波的父母雖然不滿，也隻好托人打聽小雨，知道小雨自小聰明美麗，在家勤快賢惠，目前在蘇州當教師，和曉波年歲相當，的確是難得的好女孩，不過小雨有一個自小就有的男友，感情很好，卻是難辦。倪家老爺子聽聞此事，又看過小雨的照片，心裏也有些猶豫，畢竟這般拆人姻緣實乃大忌。曉波不認識文林，他心裏一心一意隻想就此娶小雨回家，從小的嬌慣讓他無法忍受拿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情急之下拿出屢試不爽的殺手鐧，閉門絕食。曉波是家裏三代單傳，一根獨苗，倪老爺子年輕時殺伐決斷，老來卻治不了自己的寶貝孫子，顫巍巍的拄著拐棍在曉波門前來回踱步，曉波的父母坐在一邊的沙發上生悶氣。

倪老爺子思來想去，拐棍在地上一墩，橫下一條心，叫出曉波，讓他在自己身前老實站好，說“曉波，爺爺可以做主讓你去幫小雨，隻要她願意，你就可以娶她進門，但是，爺爺有兩個條件，第一，你不能騙人家，不可以下黑手強迫小雨答應你，第二，如果小雨自願答應嫁給你，不管以後如何，你絕對不能虧欠她，你自己先想好再回答我。” 曉波看著爺爺眼中的威嚴和堅定，明白這是自己得到小雨唯一的機會，當下狠狠點頭答應。曉波雖然是嬌寵慣了的公子哥，說話做事卻是學足了爺爺的樣子，一言九鼎，一旦決定，就不更改，隻不過他決定的事多數都不是什麽正經好事兒。好在曉波本質還不壞，沒有在社會上亂混，饒是如此，曉波的父母背地裏也已經幫他收拾了無數次爛攤子。

文林拿到獎學金的那天，小雨看著文林眼中的亮光和對未來的希冀，暗下決心，在文林回學校之後，打電話給曉波同意婚事。那夜，小雨一晚沒睡，淚水浸濕了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