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雁 021

第二十一章

護士們離開了病房，Cindy將小雨的照片擺在文林枕頭旁邊，自己退回去坐在一張椅子上，對著文林發呆。她想了想，掏出手機，對著文林比劃了半天，把文林躺在病床上的樣子照了下來。Cindy沒有將手機放回去，而是開始瀏覽起網頁，她先去flickr瀏覽了一遍，又跑去500px看了看。Cindy其實很早就開始接觸攝影，喜歡用相機記錄周遭的點點滴滴，這一點上，她倒是和文林很像。跟文林不同，Cindy喜歡嚐試各樣新相機，可能是身為女性的關係，Cindy不喜歡傻大黑粗的單反相機，倒是對小巧的微單情有獨鍾。可惜技術發展還未成熟，小巧的微單後背配上碩大的長焦鏡頭顯得頭重腳輕，Cindy索性經常就用隨身帶著的手機拍照。

Cindy是知道500px上麵Forest這個帳號的，Forest照過許許多多各種各樣題材的照片，從兒童，花卉，動物，到風景，天空，街景等等，通過獨具匠心的視角記錄著生活中的美好。Cindy很喜歡Forest的攝影風格，從Forest的相冊，Cindy知道這個人的生活地點離自己並不是遠，隻是沒有意料到，那會是文林的帳號。Cindy想起那次偷拍文林的情形來，原來那天Cindy去mall裏閑逛，遠遠看到是文林坐在todai裏麵獨自發呆，便順手拍下，上傳到500px，獲得很多好評，Cindy心裏還小小的得意了一番。Cindy決定在心裏藏下這個小秘密，暫時不告訴文林自己的帳號就是睡天使。

快到中午的時候，又有警察來查看文林的情況，見文林還沒蘇醒，和Cindy交談片刻，便去詢問醫生。醫生們無奈的搖頭，文林的情況已經大為好轉，頭部掃描結果也無任何異常，按理應該很快蘇醒過來，隻能推測病人潛意識裏麵不願蘇醒。警察們又回來找到Cindy，告知現場已經清理完畢。Cindy放心不下，開車去文林家查看了一番，打電話問爸爸要到相熟雇工的聯係方式，請他們過來將破碎的落地窗用木板臨時封堵以免閑雜人等偷偷溜進去，又請他們清理牆上地上的血跡。工人們很快趕到，三兩下將沾有大片血跡的天花板和牆板拆掉，換上新的幹牆板，等著以後文林回來再決定如何粉刷。Cindy在屋外看著工人們用大塊的木板封死打碎的落地窗，心裏略略放心，開車回去醫院。

晚上，卡特從Florida飛過來，和Laura一起來到醫院探望文林。Laura看看Cindy擺在文林枕頭旁邊的照片，暗自撇撇嘴。卡特看了文林的樣子，心裏也有些擔心，和Laura坐了一陣，便回去自己的酒店，明天他還要去公司處理各項事務呢。Laura留下和Cindy聊了會兒天，Laura把自己知道的關於文林和小雨之間的事情都告訴了Cindy，文化和社會背景的差異讓Cindy對小雨當時的決定感到不可思議，卻也被小雨為自己親人的犧牲感動。Laura又告訴Cindy文林的年紀，Cindy今年23歲，文林正好40，兩人相差17歲。

文林陶醉在和小雨的親密中，恍惚間，文林覺得自己和小雨飄在空中，飛過朵朵白雲，越飛越高，朝著一片光亮漸漸飛去。文林的心裏暖洋洋的，覺得在那光明之處，自己可以和小雨永遠快樂的在一起，彼此相愛，再也不用分開。文林覺得自己仿佛要融化在那光明中，隻是小雨似乎在說話，文林低頭朝懷中的小雨望去，小雨好像在急切的說著什麽，卻聽不到任何聲音。文林抬起頭，朝那光明望去，盼望自己就此融化其中，再也不用體會和小雨分離的苦痛。

Cindy正在和Laura聊天，突然幾個護士衝進病房，動作急促的開始檢查文林身上連接的各樣管子，還有病房裏的各種監視設備。Cindy和Laura麵麵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片刻之後，醫生們也衝了進來，和護士們小聲快速的交談著。Cindy隱約聽到他們在說文林的心跳血壓等各項指數飛速下降中，頓時緊張起來，臉色發白，Laura伸手握住Cindy冰涼的小手，心下暗自忐忑。

很快，醫生吩咐給文林靜脈注射阿托品，眾人焦急的看著監控儀表，卻見文林的心跳速度持續減慢，強心針毫無作用。幾分鍾過後，文林的心跳已經極其緩慢，呼吸似有似無，血壓幾乎為零。醫生趕忙衝上前開始心肺複蘇急救，胸部按壓和人工呼吸交替進行，同時吩咐護士準備電擊除顫器。Cindy在一旁看著，指甲幾乎要把自己的手掌掐出血來。隻聽見心電監護儀發出“嗶”的長音，卻是文林的心髒徹底停跳了。

Cindy隻覺得一陣眩暈，Laura趕緊扶著她靠牆坐下。醫生跳起來大喊一聲，旁邊的護士趕緊將已準備好的電擊除顫器遞上，另一邊護士同時在文林身上塗滿導電糊。醫生飛快地將兩個電極緊緊按壓在文林前胸上，隻見文林的身體在電擊下微微顫動，監護儀上還是隻有盲音一片。

“Max energy, second time!”

（最大電量，第二次電擊準備！）

急救醫生急吼道，除顫器急速充電發出尖銳的嘯叫，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充電所需的15秒在此時顯得如此漫長。

“呯”的一聲，文林的身體在強大電流的衝擊下向上弓起，胸前一小塊皮膚因為電擊灼傷冒出了青煙，空氣中彌散著皮肉燒糊的味道。病房裏一片安靜，隻有監護儀上傳來的單調盲音。醫生護士們都呆立著不動，已經沒有其他的方法可用。

Cindy“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撲在文林的身上哭喊著，

“Please, Lin, please don’t go, I... I love you… I want to be with you... Lin...”

（林，請不要就這樣離開，我...我愛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林...）

Laura兩手交叉抱在胸前，強忍著眼中的淚花。她隻覺得生活中有著如此多的無可理解，文林就這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