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雁 005

第五章

草草吃完水餃，文林把鍋子和盤子簡單衝洗了一下，收進洗碗機裏。早上被那隻肥雁吵醒，又工作了一整天，差不多11個小時，文林有些累了。他把電視的聲音關掉，任由畫麵閃動，然後就這麽直挺挺朝後麵倒去，將自己砸在一張La-Z-Boy躺椅上，仰望著天花板。當年他幾乎是逃一樣來到美國，心中鬱悶無處釋放，恰好離家不遠一間老教會裏有免費鋼琴課程，課餘閑暇時間，文林便去學習彈鋼琴，想通過音樂發泄心中的苦痛。文林很聰明，唯獨在音樂上缺了幾分天賦，是個地地道道的樂盲。文林可以很好的彈奏每一個鋼琴和弦，卻不擅長分辨音色差別，唱歌的時候更是跑調到離譜而不自知。最後，文林隻能把大段大段的樂譜用數字和樂符的形式背下來。文林的鋼琴老師Anne是個頭發全白的白人老太太，態度和藹，教課認真。Anne私下裏常常笑話文林，說文林的彈奏就如同機器翻譯樂譜，音色純正，缺少激情。文林看著Anne的似笑非笑的藍眼睛，自知缺陷，也不強求在音樂上有所突破，反正背樂譜也能讓腦子不得閑。到後來，文林幹脆用背樂譜的方法對付失眠，腦子裏時不時會蹦出一連串數字和樂符，卻也不影響他欣賞音樂。

長久以來，文林總是讓各種各樣的事情占據自己，每每累得像隻舌頭吐得老長，呼呼喘氣的狗狗。隻有這樣，他才不會有時間憶起過去。即便是如此，對小雨思念還是常常從記憶中浮起，悄無聲息的抓住他。每當這時候，文林的心裏像被一隻巨大的爪子狠狠的抓著，心痛的感覺讓文林驚跳起來，全身不可抑製的發抖。文林的記憶極好，過去和小雨有過的點點滴滴，他從不曾忘記。不知何時開始，關於小雨的一切像一張無色透明的膜，緊緊的裹住文林的心。文林覺得，這一生，除了小雨以外，再沒有其他的女子能讓自己真正將心打開。也曾有過幾個才貌俱佳的女子，對文林不乏好感，隻是在短暫的接觸以後，文林便放棄了。日子長了，文林也不願意再考慮個人感情，隻有那個不能被代替的身影，一直待在他心靈最深處，靜靜的陪伴著他。

相比在音樂上的笨拙，文林對色彩和構圖很敏感。從小文林喜歡就擺弄相機，拍出來的照片清新雅致，很有藝術氣息。文林不是器材發燒友，數年前購置了一台尼康D800外加一套35mm，50mm，和85mm定角鏡頭，也就這麽一直用著。文林在躺椅上發了一會呆，欠身坐了起來，將手機抓在手裏。文林站起來走去把客廳裏的電視和廚房的燈關掉，上樓去到到二樓一間小辦公室裏。文林物質欲望很淡，家裏除了必要的家具，幾乎就是空空如也，二樓有四間臥室。文林自己睡主臥，拿旁邊一間臥室做辦公室，還有兩間就那麽空著。

文林拉開椅子坐下，打開桌上擺著的15寸Mac Book Pro，登錄到攝影網站500px。500px和老牌的照片分享網站flickr差不多，匯集了世界各地的攝影愛好者。基本上文林每天都會登錄網站，瀏覽一遍當天的新照片，看到上品佳作便順手點個讚。文林在500px上麵有自己的相冊，他的照片很受歡迎，有不少攝影愛好者都是他的粉絲。文林快速掃描著屏幕上的照片，有一張新上載的照片吸引了他的目光。照片中是一個女子在晨光中的背影，攝影師對環境和光線拿捏得恰到好處，把人物和背景很好的結合在一起，表達出靜寂幽美的意境，是難得的好作品。文林手指一動，點了個讚，把這張照片收入收藏夾。很快，文林覺得困意襲來，匆匆洗漱過後，便去睡了。

遠方，一塊手機屏幕亮了起來，顯示著來自500px應用的推送信息，“您的照片已被Forest推薦並收藏”。屏幕漸漸暗了下去，依稀可以看到Cindy的臉，瓷娃娃一般安靜的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