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雁 003

第三章

從中學時代起，文林和高小雨就是同學。那個時候的文林，是個小個子的調皮男生，學習成績一般，課外書倒是看的很多，腦子裏經常有著稀奇古怪的想法。一個秋日的中午，文林背著軍綠色的書包，急匆匆的往教學樓衝去。午休時間回家吃飯的文林，隻顧著多看兩頁《上下五千年》，差點誤了點，離上課還有十分鍾的時候才急忙從家裏跑出來，媽媽在後麵追出來把書包給文林挎上，笑著罵了文林一句，就看著他飛快的跑遠了。

文林的家離學校不算太遠，平時走路大約十五分鍾的路程。他必須快快的跑到學校，在班主任踏進教室之前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拿出需用的書本和文具。不然的話，班主任可是會伸出拳頭，毫不留情在文林的背上打出巨大的響聲。文林的班主任姓李，是個身材高大的中年女教師，平時教數學。隻有文林知道，李老師那捶得梆梆響的拳頭，更多的是發出巨大的聲音，打在他的背上，並沒有多少疼痛。想到這裏，文林輕笑了一下，加快了腳步，小小的身影在林蔭道上跑的更快了。很快，文林跑到學校，穿過校門，沿著操場邊上朝著學校的主教學樓跑去。其他的學生們都已經回到各自的教室安靜坐好，等待上課鈴響起。文林急速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道裏顯得格外大聲。再轉過一個拐角就是自己的教室了，上課鈴還沒響起，文林放慢腳步，心情也變得輕鬆起來。就在這時，突然從拐角另一側跳出一個女孩子，險些撞在文林身上。她臉上原本帶著笑容，卻因為見到文林而變得尷尬，楞在那裏。文林張大嘴巴，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孩，在陰暗的樓道裏，不知從哪裏投射進來一束陽光，正打在女孩的右臉側，讓她的皮膚顯得晶瑩剔透。女孩穿著一身綠色的套裙，身材比文林稍高，長著一雙大而圓的眼睛，臉上有淡淡的紅暈浮起，豐滿的雙唇，紅潤潤的，因為驚詫而微微張著，烏黑的發絲隨意紮成馬尾，在陽光中晃動著，閃耀著五彩的光芒。強烈的視覺衝擊，再加上出乎意料，讓文林的小腦袋瓜超負荷運轉，他既不會動，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呆呆的望著眼前這個美麗的女孩，任由這畫麵一遍一遍深印在自己的腦海裏。

小雨覺得自己今天實在是太倒黴了，早上起床就碰了頭，來到學校又被老師接二連三的提問，午休快要結束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居然忘記帶下午要用的英語課本！好在好姐妹張靜的家離學校很近，她家裏正有一本舊版的英語中學課本，可以拿來充數。小雨急切的等著張靜從家裏拿了課本回來學校，聽到急促跑近的腳步聲，誤以為是自己的朋友，便調皮的跳出來，想著要嚇張靜一大跳。可是，可是，怎麽會是一個陌生的男孩子，自己差點整個人撞到他的懷裏。天哪，為什麽會這樣，小雨覺得尷尬至極，恨不得地上有條縫可以讓自己鑽進去。更讓小雨覺得不舒服的是，眼前的這個小個子男生，隻是一動不動的站在自己身前，傻傻的看著自己，小雨幾乎都可以聞到他身上的汗味。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對文林造成了怎樣的衝擊，小雨快快的翻了翻白眼，把兩手背在身後，左腳尖微微使勁，身體以右腳跟為軸心，轉了一個完美的180度，接著輕盈的一跳，就跑走不見了。

文林想起來，自己其實是認識剛才那個女孩的。她叫高小雨，不久前隨父母工作調動從邊疆回到內地，和文林同一個年級，但在不同的教室上課。這個漂亮的女孩，身材高挑，性格開朗大方，惹得周圍的男同學們一個個跟驕傲的小公雞似的試圖吸引她的注意力，卻沒見過她和哪個男生走的近。文林從來沒想到過自己可以和小雨有如此近距離的接觸。想到這裏，文林心虛了一下，轉頭看看，樓道裏空空如也，根本沒有人知道剛才發生的尷尬一幕。文林回過神來，趕緊朝自己的教室衝去，踏著上課鈴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課本，放在桌上。班主任李老師不滿的盯了文林一眼，看到他滿頭大汗的樣子，終於忍住沒有出手教訓這個調皮的學生。文林吐了一口氣，裝模作樣開始聽李老師講解一元二次方程，很快，他的意識就脫離了黑板上枯燥的字母和數字，開始回想起中午剛看的幾章《上下五千年》。剛才和小雨的巧遇，仿佛也慢慢的從文林的腦海中褪去，沒有留下什麽痕跡，一切都回複到老樣子。文林不知道的是，在他今後的歲月裏，這畫麵常常從他記憶中浮現，甩不去，忘不掉，每每都給他帶來錐心刺骨的疼痛，成為他生命中無法剝離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