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雁 002

第二章

車載時鍾指向7點，文林保持著80英裏的時速，開過一段向上延伸的路麵。過了坡頂，遠處是一片群山環繞的穀地。從坡頂開下去的時候，遠遠近近的樹木顯示出淺淺深深的綠色，是文林每天都愛看的風景。路旁的樹叢在晨光中顯出鮮嫩的亮綠色，遠處山嶺上的樹木則是帶著些灰蒙蒙的墨綠色。穀地中央是一個小城，在不同大小和濃淡的綠塊中，各樣的建築點綴其間，和遠近的綠意混搭在一起，像一幅賞心悅目的畫卷。很快，文林拐下高速公路，在小城曲折的街道中穿行，停在小城西邊一棟二層小樓前。文林有著一家小規模的公司，Heartfeather Intelligence Inc.，約莫有六十多名雇員，專攻信息處理和可視化分析。得益於近年來市場對大數據的熱炒，文林接連拿下了好幾個大項目，正是順風順水的時候。

文林大步踏進公司的時候，Cindy正在托著腮發呆。Cindy是新的辦公室助理，春天剛從Hood College畢業，加入這家公司還不久，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也還沒有適應公司快節奏的運作方式，乍一看到老板衝進來，不免有點手忙腳亂。文林摘下墨鏡，看到Cindy一大早迷迷糊糊，慌慌張張的樣子，心裏覺得有點好笑，卻沒有說什麽。他朝Cindy點點頭，簡單的打了聲招呼，便徑直走向自己的辦公室。Cindy想起昨天文林吩咐她準備的文檔，趕緊抱起麵前的幾個五顏六色的文件夾，磕磕絆絆的跟在文林後麵。文林的辦公室一如他的家，簡潔，單調，除了一張巨大的辦公桌以外，就隻有角落裏擺放的一台工作站。與工作站相連的兩台27寸顯示器已經被解除了屏幕鎖定，密密的堆擠著許多文件和程序的窗口。文林早年是計算機科學博士，公司早期的項目和產品大多是他獨立開發完成。現在的他雖然早已不做具體開發，但還是喜歡參與到項目開發過程中去，他喜歡聽到員工們的新點子，對細節也有近乎偏執的追求。Cindy將文件夾擺放在大桌子上，見文林點了點頭，便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小格間，Cindy吐了吐舌頭，右手在臉旁誇張的呼扇了幾下，像是完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任務。

Cindy是個聰明漂亮的混血女孩，兼具東亞和英倫血統，身材玲瓏細致，栗色的短發垂到耳邊，隨著她的動作一扇一扇，曾經在員工中引起過小小的轟動。帶著點迷糊性格的她，加入文林的公司完全是巧合。大學畢業以後，Cindy還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想做什麽，看到文林公司的招聘廣告，覺得這家公司離家很近，薪水不錯，名字也很有意境，便來應聘。文林的人事主管Laura，是個古板的中年女人，做事一絲不苟，頗有點生人勿近的意思，可是對Cindy卻青眼有加，很快就拍板決定讓Cindy加入公司。文林對這事並不太在意，在他看來，隻要能認真完成每天的工作的助理就是好助理，卻不知道自己在Cindy眼裏已經成了頗為神秘的東方男子。從同事那裏知道，文林一直都是單身，而且並沒有什麽女伴，Cindy不禁大為好奇。在她看來，文林事業有成，相貌身材都不錯，舉止談吐也很得體，怎麽會一直是單身？想到這裏，小姑娘心裏八卦地琢磨起來，會是什麽樣的女子，才能得到這樣的男人呢？看著文林來去匆匆的身影，Cindy有點開始發呆起來。

文林忙碌了一整天，背靠背的參加了好幾個會議，還要和客戶進行視頻電話，匯報項目進度，敲定下一階段行動方案。直到下午兩點，才抽空吃了點東西，喝了杯咖啡。文林把手交叉在腦後，又把腳疊起來放在桌上，半仰著窩在椅子裏，眯著眼望向窗外，外麵的陽光明亮亮的，有些刺眼。過了一會兒，文林坐起來，隨手把桌上的一個小沙漏倒放過來，細沙從沙漏中部的小孔傾瀉而下，敲擊在沙漏的玻璃上，發出極為細小的聲音。文林的腦海裏，回響起當年小雨說過的話，“聽，細沙落下的聲音，是時間細細的喃呢，歲月如歌”。從不曾忘記的往事如海浪席卷而來，衝擊著文林的腦海，他不禁有些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