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雁 001

 

第一章

清晨的時候，文林是被一陣斷斷續續的敲擊聲喚醒的。這聲音從樓下傳來，時有時無，卻是固執的響著。無奈的翻了個身，文林站起來，隨手抓起一件睡袍裹在身上，慢慢的走下樓梯，尋找聲音的來源。樓下的房間裏靜悄悄的，文林走到大門旁，從貓眼向外望去。外麵清晨的陽光透過樹葉灑在修剪過的草坪上，一切都靜悄悄的，並沒有什麽異樣。過了一會兒，有篤篤的敲擊聲從客廳那裏傳來。轉過身，文林繞過一段走廊，向客廳走過去，一邊控製著自己的腳步，不讓腳下的硬木地板發出聲響。客廳裏空蕩蕩的，零落的散放著幾把椅子。房間的一角，是一架小小的Roland電鋼琴，是文林用來在閑暇時候彈著練習的。

窗外有一團陰影吸引了文林的目光，原來是一隻肥碩的黑頸加拿大雁，不知被什麽物件吸引，有一下沒一下的啄著玻璃。看到文林過來，這雁側過腦袋，憨憨的盯著他，仿佛在思考著什麽。文林眼角的餘光瞥到鋼琴上放著的單反相機，便慢慢的走過去，拿起相機。文林的手指白皙修長，穩定有力的抓持著沉重的黑色機身。快速查看了一下光圈和快門設置，文林打算給這隻吵人瞌睡的肥雁照張特寫。當他舉起相機的時候，卻發現那隻肥雁已然消失不見。他快步走到窗前，外麵靜悄悄的，那雁消失的無影無蹤，仿佛根本沒有出現過。

輕歎了一口氣，文林隨手把手裏的相機撇下，走去廚房，開始為自己準備一份早餐。文林做事很有條理，他先把煎鍋放在爐上預熱，同時從櫥櫃裏找出一袋Breakfast Blend塞進咖啡機，按下啟動按鈕，再飛快地將一個杯子放在咖啡機的出口。咖啡機咯咯吱吱的輕響著，不一會兒，滾燙的咖啡就開始緩緩注入杯子。這時候，文林已經倒了一點點油在煎鍋裏，打進一個雞蛋，放入兩片培根。很快，廚房中就充滿了食物和咖啡的香氣。文林輕巧的把鍋子裏的食物轉移到一個盤子裏，端起盤子和咖啡，走去飯廳的餐桌邊坐下。陽光從飯廳的落地窗透進來，照在在地板上。文林沒有開燈，獨自坐在陽光照不到的暗處，一邊吃早餐，一邊漫不經心的用左手食指在iPad上滑來滑去。房間裏靜悄悄的，隻有刀叉碰撞到盤子發出的輕響，還有冰箱工作時微弱的轟鳴聲，顯示著這並不是一間空屋子。窗外，藍色的天空，綠色的草坪，是一個涼爽靜寂的初夏早晨。

沒過幾分鍾，文林便吃完了盤中的食物。快速的清理完鍋子和餐具，文林走上樓去，樓下重新又恢複了起先的安靜，角落裏小桌上的電子鍾發著綠油油的光，6:15AM Wednesday。在美國待了多年，文林已經習慣每天早晨起來衝個澡，讓自己有一個幹淨清爽的開始。從淋浴間出來，文林用一塊白色的浴巾裹住身體，把手撐在洗手池的台麵上，看著鏡中的自己。雖然已經是四十歲出頭的年紀，文林還是盡力保持自己的身材，適度的皮下脂肪讓他看起來很勻稱。搓了搓頭上寸許的短發，文林在心裏想著，又該去剪頭發了呢。幾下換好衣服，文林走下樓梯，朝飯廳後麵走去。那裏有一個小門通往車庫。文林把手放在門把手上，卻沒有用力。他站在那裏，頓了一下，回過頭看看了桌上的相框，隨即大力打開門，走了出去。

文林平時上下班是開一輛裏外全黑的克萊斯勒300 SRT，是市場上不多見的大型全尺寸後驅轎車，帶著濃鬱的美式簡單粗纊風格。這輛SRT裝備著6.4升的V8 Hemi發動機，配合9速變速箱，動力輸出強勁，開起來平穩舒適，很適合文林每天在高速公路上往返。文林跳進車裏，按下點火按鈕，稍稍等了幾秒，便鬆開刹車，兩噸重的黑色車身緩緩滑出車庫。幾分鍾後，文林已經行駛在72號高速公路上。文林戴上墨鏡，大力踩下油門踏板，車載計算機接到指令，在一瞬間完成氣門開度和汽油噴射量的調整，發動機開始發出粗壯的吼聲，與此同時，變速箱幹淨利落地完成降檔動作，將發動機輸出的狂暴動力高效的傳遞到車身後方的車輪上。感受到車身開始加速時的微微一震，文林接連做了幾個漂亮的S型機動，將其他的車子快快的甩在後麵，迎著漸漸升起的朝陽，消失在道路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