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種悲劇的人生(2)

我媽媽是家中的第二個女孩。在重男輕女的當地，我說的是北方農村，她的情況可想而知。姥姥跟姥爺是試圖公平的。在她們沒有弟弟之前，什麽東西都是一分為三，三個女孩各有均等的一份的。比如，她後來常提到的麵條的故事。

當我媽媽是個小孩的時候，我姥爺當時住在城裏，姥姥帶著孩子們住在村子裏。偶爾的，姥爺會回去一次。因為他喜歡吃一種麵裏加了雞蛋的麵條。那麽他回去時候的那頓飯通常會有這種麵條。這個麵很珍貴。煮好了之後端上去，姥姥跟姥爺吃一點，剩下的就給小孩子們分。我大姨作為老大，掌管著分麵條的權力。每一個人的碗裏於是有數目完全相等的麵條。是一根一根數過的。當然，這種平衡在舅舅能夠吃麵的時刻就被打破了。姥姥姥爺之下，舅舅吃到足夠的麵條，剩下的才是三姐妹的份額。

這種麵條的分配方式再清楚不過的解釋了家中人物的等級。我媽媽跟她的妹妹嘛，理所當然就是地位墊底的那兩個。

我媽媽十幾歲的時候，走在路上，或是做事的時候，發生了一個意外。她滑落到了一口井裏，跌壞了脊柱。等被救起來的時候，下半身已經不能動了。後來怎麽好了的，具體也不似乎太清楚，似乎是躺了很久，又遇到了一個很好的推拿醫生的幫助。那時候的農村，孩子的意外死亡率還是很高的。我媽媽念小學的時候，還因為洪水漫過橋，上學的時候被洪水衝走。幸好被一位老師救起來。

跌斷脊椎讓我媽媽停止了念書。因身體不好，我姥爺動用權力，給她找了個城裏的工作。於是她成了第一個進城上班的孩子，也許有一些春風得意的日子。

如前所言，她開始上班不久，姥姥便過世。去世前囑咐媽媽從枕頭底下把自己最初的工資摸出來，放回來自己的口袋。媽媽也這麽做了。她用這些錢，買了一件很昂貴的東西。。。。。她花了5塊，買了一雙雨鞋。當她穿著雨鞋回家去時，我大姨知道了這雙鞋竟然價值5塊之巨，立刻破口大罵。甚至於要打。在那個時候亂花錢是一種致命的罪惡吧。總之她們姐妹大吵一架，動了手。這一架竟然打到姐妹們二十年不說話，以至於終生無甚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