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澳村看急診：你讓我等你等到我心痛

布丁打電話過來，說在學校和同學玩球，摔了胳膊，很痛。問他能不能參加晚上的遊泳訓練，吭哧了幾下，也沒把話說清楚。接了他去遊泳館，路上商量讓教練看看，再決定參加與否。

教練卻問了問情況，讓孩子自己決定。娃娃到底沒好意思說不遊，還是下了水。結果，到後半段跳水的時候，胳膊就快要抬不起來了，再一看，摔傷的胳膊明顯有些腫起來。教練拿了冰敷給他，建議帶孩子去看醫生，怕骨頭出問題。

忙裏慌張趕到附近的醫院，大約七點左右。小醫院，不大的急診廳裏稀稀拉拉坐了些待診的人。有帶孩子的父母，有陪老人的家人，真正應診的大約不過六七個病人。想著，小醫院也有小醫院的好處，人不多，大概等的時間不會太長。

半個小時左右，護士叫進裏廳，問了問情況，做了記錄，給孩子吃了止痛藥。然後說，醫生會安排X-ray，去大廳等著醫生叫就好。和護士確認當天晚上可以確診，心裏踏實下來，帶著孩子回到大廳裏坐下來等醫生。

大廳的電視裏放了一檔綜藝，又來了一集電視劇，布丁已經哈氣連天，好在疼痛感弱了很多。陸陸續續又進來些待診的病人，卻沒怎麽見有醫生出來喊病人進去應診，本來稀落的急診廳裏人有些見滿。布丁扛不住，靠著我漸漸睡沉了。孩子爹電話又過來，說小娃不肯和他好好睡覺，委屈著要媽媽。這時候快十點了。

起身詢問護士，還需要等待多長時間。護士解釋，太多 Emergency，裏麵實在是忙不過來。十點鍾會有三個醫生過來，情況會緩解，X-ray 應該會盡快安排。念著早確診早安心，坐回座位接著繼續等。孩子睡得很不舒服，一個勁兒從凳子上往下出溜。

惦記家裏的小娃，而大廳裏的病人又隻見多不見少，感覺 X-ray 根本就遙遙無期。明天孩子們要上學，布丁還有Neplan的全國統考，終是和護士說不等了，明天有時間去看 Medical Center。護士明顯不太高興，似乎我們對他們的工作不支持不理解，說了句，你自己負責就好。

拎著睡得糊塗塗的布丁，冰涼涼的夜風裏，終於回到家，已經十點過半。大人孩子全疲累不堪，幾乎都倒頭就睡去了。

第二天布丁放學，火車站接了他，直接奔了 Medical Center。此 Medical Center 是自帶 X-ray 和Ultrasound 的。和 Reception說明了情況，見醫生開單，做 X-ray，等結果，再見醫生，確定骨頭沒事，大概就是搓著了。整個過程大約用了一個半小時。總算是全部放下心來了。

昨天晚上那三個多小時的功夫，幾乎算是白白浪費了。

通常來說，在大澳村看病，如果不是特殊情況，哪怕孩子生病，夜裏燒的非常厲害，我們也還是會等第二天去看家庭醫生，而不會選擇去醫院看急診。看醫院急診，其實就是和時間在對耗。三個小時能看到已經是幸運，通常沒有幾個小時，不要想從醫院裏出來。

但是，有些特別一些的病症，還是去醫院好。雖然時間長些，但是能盡快解決，等也就等了。

布丁三四歲的時候，一隻眼睛的眼角似乎有一小塊血塊。開始藏在眼角眼皮裏，時有時無。我們也就沒怎麽上心。過了幾天，小血塊居然從眼睛裏掉出來了，就像一塊血紅的小肉瘤垂在眼角，看起來著實很嚇人。如果這樣的情況，帶他看家庭醫生，估計家庭醫生要推薦去看專科醫生。而專科醫生要預約就不知道什麽時候，好不容易約好了看上了，真需要有些小動作小手術什麽的，還是要拿著專科醫生推薦信去醫院。與其繞幾個圈，還不如直接過去。

帶著布丁在兒童醫院等了三個小時，終於見了醫生，卻不好確認，於是給約了第二天一大早醫院裏的眼科醫生。第二天是周末，眼科裏隻有約好的這個醫生過來。又看又摸又紮，還是不好確診，又再約周一過來確診，看是不是最後需要手術給割掉。可能布丁長得這個東西是個血泡，這麽一折騰，孩子眼角的小肉瘤迅速癟掉把幹了。到周一複診，基本沒事了。

大澳村醫院的急診通病是奇慢，但是視待診病人病情輕重而定，應診也有先後。

豆豆小時候有哮喘，一到冬天就容易犯。稍有些感冒咳嗽就上呼吸道，然後就開始喘。平常這樣的情況，我們也是去看家庭醫生。這一次，孩子發病在周末，周日早晨起來，明顯聽著喘得很厲害，晚上睡覺呼吸很不通暢，大人在旁邊聽著都替他難受。周日家庭醫生都休息，隻能帶著孩子去看兒童醫院急診。

到醫院的時候，豆豆精神還好，隻是咳得厲害，呼吸急促，說話中間都要斷續。本以為又是等個把小時才能看上。沒想到十幾分鍾後就把我們叫進診廳裏去了。裏麵已經有若幹個和豆豆一樣犯哮喘的孩子正接受治療，就是護士大約半小時一次的噴霧，另外給孩子吃激素類的藥物緩解。

大澳村這裏的花草樹木多，有鼻炎、花粉症，皮膚過敏的人也多。很多小朋友小時候都會有過敏性哮喘，但是大了以後，抵抗力增強，自己就慢慢痊愈了。小豆最近兩年大了，已經極少犯了。犯哮喘的孩子涉及到呼吸困難，在醫院裏算是急診裏比較受重視，可以先行應診的。

那天，到了下午四五點，豆豆狀況還是緩解不多。期間，有些孩子恢複正常，先行回家休息了。護士過來和我們說，看樣子需要留院。會盡量幫我們安排病房，如果實在不行，就得在急診廳裏坐一夜。當時覺得有些崩潰。好在很快，護士調整出一間單人病房，豆豆就在醫院裏急診部住了一夜，夜裏有護士定時過來噴霧。第二天早晨，稍有緩解，急診又有新病人進來，我們就出院回家休息了。之後，又看了家庭醫生跟進，兩三天後，孩子正經沒事了。

不過，這裏的急診是慢，卻確實是比較負責的，而且，都會盡量安排好各項相關的檢查治療，所以看一個病患的時間都不會太短。

也是豆豆三四歲的時候，外麵吃飯，倆孩子在餐館門口玩。豆豆絆在哥哥腳上，一頭栽在台階上，眉骨上登時磕開一大口子。叫了救護車送醫院，簡單處理後，又是狂等。大約晚上八點來鍾到的醫院，到看上幾乎快十一點了。好在有個小 playground，豆豆狂哭了一路過來，此時血也止住了，人也安靜了，和哥哥在 playgroung 玩得也挺高興。

醫生仔細看過後，發現傷口太深，沒辦法在急診用粘合的方法處理，要等第二天醫院上班，給孩子做縫合手術。然後，稍微處理了傷口，用繃帶包好，就開始安排手術的事情。打了幾通電話，說第二天一早他們醫院有時間可以安排。可我們離這個醫院太遠，商量能不能在我家附近的兒童醫院做。醫生打電話過去，說時間安排滿了，隻怕要拖一天。最後還是確認第二天一早在這裏做手術。這期間，來往電話，商榷查問，又花去了將近一個小時時間。

回到家，快夜裏一點了，睡了個把小時，又把娃娃們都扽起來，大的送朋友家，幫著送學校。帶小豆直奔醫院。

安排的8:30的手術，9點鍾，醫院讓家長陪著推進手術室。偌大的房間，東邊倆，西邊仨的站了六七個醫生。主治醫生讓我握著孩子的手，給他吸麻醉氣麻醉。家長退出後，縫合才正式開始做。半個多小時後，孩子給推出來，原來一腦袋的繃帶，現在隻在傷口處貼了小小一條的粘合貼。接著送進兒童病房，等麻醉過去，孩子醒轉，觀察孩子一切無礙，下午一兩點鍾出院回家了。其實，本來給的麻醉應該剛好做完手術就醒過來的。可能孩子昨天折騰慘了，累壞了，就是不醒，呼呼呼睡得這香。

後來粘合貼掉了，數過傷口上的針線，大約縫合了十二三針，當然針線都非常細小。到現在，疤痕不大，一半藏在眉毛裏，不大明顯。

看急診的好處，就是後續的檢查治療，醫院都會給安排好，一開始等的時間長點兒也就長點兒了。可是，如果隻是普通病症，那最好還是家庭醫生，或者 Medical Center 吧。

剛生完老二大約三四天，出汗著了風，身上起大片大片的尋麻疹。那時候，還想著給孩子喂奶，不敢吃過敏藥。大晚上的，實在難受不過，老公在家看孩子，請朋友幫忙送我去醫院急診。在醫院等了接近兩小時，生娃娃的傷口疼的厲害，胸口因為等待哺乳脹痛，還有身上過敏痕癢，根本坐不了那麽久，實在等不下去了。最後，也是放棄了看診回家。走到車門口打開車門，悲從中來，連帶委屈，禁不住哇哇大哭。弄得朋友也陪著掉眼淚。

回憶起來，把孩子拉扯大，從懷到生到養，孩子能平安健康長大，已經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如今不僅要帶好，還要帶精，帶成才，壓力自然是越來越大。

大澳村的稅率高，醫療是全民公費的，包括看診、各項檢查、機器檢查、手術、治療等等。而且，得到的診治都是比較認真對待的。唯一要掏腰包的是自己吃的藥。相對的，就是等的時間太長。因此，很多人買醫療保險，以期可以減少等待時間。

當初懷老二的時候，想著最後一胎，不如私立醫院刨腹算了，省的自己生的辛苦。可惜醫院保險這項，生效需要一年的時間，我到底沒趕上。公立醫院除非特殊情況，是不會手術，都盡量自然生產。私立是可以自由選擇。

比較需要注意的是，用保險看病，有一個陷阱，就是要盡量尋找保險公司 list 上的醫生，這樣中間沒有gap或者少到能承受。有一次，去保險公司報銷，正好趕上一老太太正在哭訴，看醫生花的錢和保險公司能報銷的差距太大，gap自己承受不起，看著，可憐又無能為力。要是這樣，還不如公立醫院等等呢。

前年帶著倆孩子回國，北京的霧霾比較嚴重，老二立馬適應不了，哮喘又犯了，家裏建議去兒科醫院看看。家人早晨五點去排隊買的專家號。八九點鍾帶孩子過去，按我家老公的話，大廳裏排隊的人堪比春運了。

很佩服國內的醫生。剛開始，大家還在外麵等著叫。快中午了，人們就開始往診室裏擠。醫生被一大群人圍在中間，自顧自的看孩子，問問家長情況，迅速診斷，寫診斷書，開藥，然後下一個，幾乎沒抬過眼。

後來，問過一個在國內做兒科醫生的朋友，她說，她坐門診，要看一百多個病人，哪有時間抬頭和家長交流。除了看孩子，其它身邊都有什麽人，壓根也顧不上瞅。

國內看病就是比較快，一般的病，看病，檢查，拿藥，治療，幾乎一氣嗬成。不像這邊，有時候要走幾個地方才能完成整個看病的過程。

回國的時候，也聽朋友問起，是他們移民國外的朋友的經曆。說，美國的一朋友，家人得了乳腺癌，發現時早，屬良性。但是約手術要約到半年以後，病人難過：半年後，良性也早成惡性了。還有說，一移民新西蘭的朋友，老人大半夜的心髒病犯了，救護車送醫院，應該立刻做手術。但是醫院一定要等到早晨醫生上班才能做手術，結果病人等不起過世了。

可能是我本身經曆少、見識淺，這十幾年，對大澳村的醫療係統基本覺得還是靠譜的，應該是以救死扶傷為宗旨，而且比較人道主義的。

老公認識的一個朋友，在家庭醫生處檢查出患了腦癌。隻是，他沒有身份也沒錢，就直接奔了醫院，暈在了裏麵。醫院裏立刻送進急診，然後做了腦瘤切除手術。他的主刀醫生剛好是個香港人，和他解釋，醫院能做的也就這麽多了，以後的化療維護階段還是要回國去做了。這個人手術後一周買了機票回家，維持了兩年後過世了。

國內的朋友也問起，這邊的醫療事故的後續是如何處理的。我聽說的醫療事故好像不是太多，比較盡人皆知的，應該是一名護士勿把蒸餾水當成生理鹽水，注射給了要輸液的病人。這是鬧得挺大，報紙、新聞都有重點報道。還有一個電視裏看到的節目報道。一對年輕夫婦正滿心喜悅等待小生命的降臨，沒想到，生產過程中胎死腹中，這對夫婦怎麽也不能理解和原諒，把醫院告上了法庭。

還有一個，是我自己認識的朋友，本來懷的雙胞胎，一家人高興壞了。生產時，一直都一切正常，可到最後隻有一個。不管是什麽原因，十月懷胎的辛苦，朋友委屈至極，而且十幾年的無法釋懷。當時，對醫院給的解釋也不能完全接受，但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做解剖分析。也就這樣了。

大澳村的法製、保險，相對比較健全。如果有糾紛，走法律程序，保險該賠就賠。到醫院鬧事的事情，這裏好像沒有聽說過。

說起國內的醫院，有一次同學聚會裏，有人問那個兒科醫生，是不是醫院裏真的不收紅包就不做手術什麽的。我們這朋友想了想，說，隻要我看的病人，我都願意他們能健健康康的從我這裏走出去。

我想，作為醫生，基本的職業操守都是一樣的。現在，國內的一些事情，大概是有些風氣影響的，無良的醫生一定是有，但絕對是極少數。連帶著，簡單的事情也變得越來越複雜。

前幾天，朋友的媽媽為了追孩子掉落的球，沿著街邊摔倒了。因為是山區路斜，老人身體又比較胖，彎腰撿球的時候收不住，搓了手指，臉也搓傷的比較嚴重。朋友帶老人看家庭醫生，家庭醫生處理不了，還是開了介紹信去醫院看急診。

下午四點多到的醫院，晚上九點才看上醫生。然後，CT，X-ray，驗血 等等檢查一溜遍。老人著急，一再和醫生說，我沒事，什麽感覺也沒有，都是皮外傷。但是，醫生就是不答應，一定要仔細檢查，確認老人確實沒事，到淩晨三點才回到家。

這就是大澳村的急診，等到心痛是真，但是看上以後，也是可以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