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裏的路
發現，感受，記錄
西葡公交行開始了。第一段是馬德裏到西部的薩拉曼卡(Salamanca) ，這一段有火車，但我們還是決定搭長途大巴，時間靈活，每小時一班，始發在馬德裏阿托卡(Atocha) 火車站南麵的Mendez Alvaro汽車站，乘一號地鐵轉六號環線坐兩站就到。
下午兩點長途大巴出發，上環城高速到城北的蒙克洛亞(Moncloa)汽車站後又上來十來位，客車基本滿員，然後開上了通往薩拉曼卡的A－6號高速路，沿途是郊區過去幾十年興建的住宅廠房，千房一麵，催人昏昏入睡。
汽車引擎猛烈的轟鳴把我們從昏睡中鬧醒，偏頭往窗外一看，大巴正穿過馬德裏西邊的山區，山巒連綿但不十分陡峭，坡上除了團狀的小葉樹，就是球形的大石包。往後，山勢放緩，團狀的樹和球形的大石包消失了，視野內出現了廣闊的茅草地，和東一處西一顆樹蔭巨大的野樹，偶爾，還可以看到一群放養的牛群在低頭吃草，那景色讓人覺得大巴正行駛在中非的原野上。
兩小時後地形變得一馬平川，窗外，是大塊大塊的淺黃色麥地和隨風蕩漾的牧草，很像加拿大中部平原的風光，最後在下午的背光中，地平線上現出了薩拉曼卡大教堂兩個穹形塔樓的輪廓，不用提醒也知道目的地到了。
從薩拉曼卡到葡北的科英布拉(Coimbra) ，直達的公共交通隻有一班深夜從馬德裏開出，淩晨一點到達薩拉曼卡的長途列車，到葡北的科英布拉是清晨五點。我們進了九號坐位車廂，迎麵一股濃厚的睡眠人群呼出的混合氣息，提醒這是一班夜車。找到座位後最初意識還算清醒，但經不住列車的不斷搖晃，不知不覺中沉入了半昏睡狀態。
昏睡中列車停過幾次，恍惚中覺得時間還早，最後一次停車後開動不久我突然驚醒過來，一看手機五點過，心裏叫苦不迭，糟糕，睡過站了。我急忙去找乘務員，發覺已換上了葡萄牙員工，他用不太流利的英語告訴我，列車還沒有到站，葡萄牙比西班牙晚一小時時差。唉，可嚇人不輕。
科英布拉是葡北的中心城市，但人口也隻有十五萬，即使這等規模的城市，區間列車一天也好幾班來往屬下的城鎮，河邊老城的車站，不斷有黃色車頭的列車進出。後來的行程中更體會到，葡國看起來雖不富庶，但公共交通超過不少更富裕的國家。
從科英布拉到裏斯本是長途列車，行程近兩小時，剛出科英布拉一眼看見水波粼粼的水田，極似家鄉四川盆地的景色，到後來旱地代替了水田。車近裏斯本，鐵道邊方盒形的住宅密密麻麻的，老舊的程度，相當於國內七八十年代的水平。
裏斯本火車東站，車站是現代設計，下麵是地鐵站，外麵是新城區。花五毛歐元買了一張卡(Viva Viagem)，往裏再加六歐元，裏斯本市內各種公共交通工具，一天之內可以隨便換乘。
從裏斯本到阿爾加維海岸中部的中轉站圖力斯(Tunes)的列車是長途，早晨八點半出發，上午十一點到，然後再轉區間列車。車票是提前在網上預定的，票價22.5歐元，但六月初算淡季，即使車站現買，也有不少空位。
這趟列車有Wifi，我們抓緊時間了解接下一程的的信息。我們原本打算拖著行李箱去乘船看海邊溶洞，也叫海上羚羊穀，然後再乘火車去位於阿爾加維東頭的中心城市法羅(Faro)住宿，上網發現來往阿爾加維海岸東西兩頭的區間列車很頻繁，即決定補票先去法羅城裏旅館放下行包，再乘中午12點半的區間車回中部，到離上船地點最近的小鎮那各亞(Lagoa)。在旅館辦理入住手續時，那位年紀五十來歲，有點英倫或南非口音的前台聽說我們下午還要去那各亞，覺得回走四十多公裏看海岸溶洞不值得，我們說幾千公裏都過來了，多走幾十公裏不算什麽。
區間列車隻有三個車廂，每個小站都停，好些小站售票處都取消了，車上有一個售票兼查票員，穿著鐵路公司的製服，三個車廂間往返來回賣票查票。途中我們向售票員核實去海上羚羊穀的下車地點，他心裏明白但嘴上說不清楚，後來他去前麵叫來一個穿牛仔服牛仔褲的高個子中年男子，那人英語流利。他告訴我們在那各亞下站後叫一輛出租，說去Benagil沙灘，到地方自會有船帶人出海。說完他回前麵了，後來偶然發現那人是那趟火車的司機。
下午看完海岸溶洞往回走時錯過了五點半那班，六點半那班隻開周一到周五，那天是星期六，不開，我們隻好等到八點半的末班車回法羅。
從葡萄牙東部的法羅市到西班牙南部的塞維利亞(Seville)，公交隻有大巴，車票不能網上預定。九月初到六月底的旅遊淡季，早晚各一班，旺季加開到六班。我們看過海上羚羊穀乘火車回到法羅，時間大概是晚上九點半。下車後直接去不遠的長途車站買第二天去塞維利亞的汽車票，售票窗口裏麵有個年輕女孩值班，她告訴我們第二天上午的車票已賣完，隻有下午的。聽到這個消息，心一下懸在半空中，我們後悔中午離開旅館上火車去海邊前沒先來買票。女孩看我們失望的表情，安慰說明天早點來看，說不定車又有了空位。聽完她話我們將信將疑，回旅館後好長時間都不能入睡。
第二天一早，早餐後我們趕快去長途車站，換了一個女孩，告訴我們去塞維利亞有空位，而且不隻兩張。後來八點半看見大巴開進來，是從阿爾加維海岸西頭的中心城鎮那各斯(Lagos)過來的，車上空位不少。我們猜想這趟長途大巴，沿途車站隻允許預售一定數量的座位，以保證上下午每班車沿途各站的人都有機會乘車，發車前再統計賣出的座位，多出空位時再讓繼續賣。
三小時路程，沿途沒有多少特別值得注意的景致。後來快到塞維利亞時，窗外平坦的土地上出現了大片大片人工種植的向日葵，陽光下，圓盤形鑲著金色花瓣的向日葵，一朵朵像軍人立正看齊一樣，齊刷刷地朝向東邊明媚的安達盧西亞太陽。向日葵是太座的最愛，一切開大花瓣的黃花她都喜歡，這一路就讓她來了一次飽覽。
從塞維利亞去隆達也隻有大巴，車站在城南西班牙廣場旁邊的長途汽車站，這次我們汲取教訓，一到塞維利亞先買好車票，第三天一早去車站上車。
這一路行程將近兩小時，是整個西葡旅程中風光最迷人的一段。最初一段地勢平坦，窗外是大片大片的向日葵，和兩天前進城時看到的景色相似。再往前地勢開始有些起伏，公路兩側，莊稼地隨著地形而起伏延展，整個大地望過去，就像一幅接一幅連綿不斷的風景油畫，執筆者是每一田塊的主人，用農機具和農作物塗抹完屬於他的部份，或黃或綠，或者是大地的本色，這些本是隨機塗抹的不同色塊，被安達盧西亞早晨的陽光一調和，其畫麵之美，慶幸有機會當了一名觀眾，真是Right place，right time。
隆達到格拉納達的第一班火車早晨七點五十出發，車票是提前在網上訂的，但其實大可不必，車上空位很多。這是一班快車但不是高鐵，途中一個站正好停在道杈邊，還是手動老道杈。戴著紅邊製帽的小個子站長看起來工作不少年頭了，在站台上背著手不緊不慢地渡著步，臉上的神情好像在說，別看你是個龐然大物，哪時走還是我說了算。
約一個多小時後車上開始驗票。輪到我們時，驗票員要我們再坐半小時在 Santo Antequera站下車，然後乘汽車去格拉納達。他的話讓我們很迷惑，當初在網上買的票是直達格拉納達，為何要我們中途下車，再換大巴。聽到我們的疑問，驗票員指著車票左下角，連說幾遍Bus，bus，順著他手指方向我們一看，果然印著Bus一字，當初打印車票時完全沒注意。雖然不大明白為何換乘汽車，但既然車票上寫的後一段是汽車，也隻好照辦了。
到站後不少人下車，裝滿了一個長途大巴，近一小時後大巴開到格拉納達火車站前。進候車室後才明白為何要中途換乘大巴，原來火車站在重建，暫時不通火車。
在格拉納達停留兩天後乘火車回馬德裏，車票也是提前在網上預訂的。上午九點四十打的去火車站乘交通大巴，一小時後到站一看，就是兩天前下車的Santo Antequera車站，不久，上了從馬拉加(Malaga)開往馬德裏的火車。
這是一趟高鐵，速度快，窗外鐵路近旁的景物飛速後閃，看起來眼暈。中途開過一段平原時，感覺速度很快，抬頭看車廂盡頭通道上方顯示屏的速度數字，隻看得清後麵兩位，是99，前麵一位因為屏麵的反光，看不清是1或是2。後來想起車廂後麵也可能有顯示屏，扭頭一看，車廂另一頭的顯示屏清楚地顯示行進的速度是每小時299公裏，說明正在行駛的也是一流技術的高鐵。
從Santo Antequera北上到馬德裏，高鐵穿行在西班牙的腹地，大部份地段屬於半幹旱氣候，地廣人稀，很多地方都是幹枯的茅草，間或也可以見到幾棵樹冠闊大的大樹，天蒼蒼，野茫茫，予人以一種前無來者後無繼人的蒼涼之感。這樣的地方適合揚鞭牧馬，或者獨自開著一輛老舊的汽車隻管前行，不問歸處何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