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年出國後少有機會看到油菜花了,後來有一次,是在九九年三月第一次回國探望父母時。當時在北京住了一夜,次日早晨起飛後機窗外下麵的北方大地,仍是枯黃一片,兩小時後機艙播音器提示說,目的地成都雙流機場就要到了。播音之後不久機身開始向右傾斜,感覺飛機在作一個九十度的大轉向,隨著機身傾斜,右邊機窗外剛才還是白雲藍天,一下升起來了地平線。地平線下一派蔥綠中夾雜著一塊塊黃色, 那是初春的巴蜀大地上油菜花在燦爛地綻放。
那之後一晃十幾年後,在一個意想不到的時節意想不到的國家裏,又見油菜花的燦爛。
這次在德國出差時,中間周末兩天裏去了北邊的漢堡城。去時一路上沒看到什麽值得留心的景色,次日傍晚回途快到目的地時,突然看到高速路旁邊閃過一片明耀的黃色,留心一看,居然是地裏種的油菜花在開放,後麵路途中看到了更多更大片的油菜花在暮色中怒放著,當時我打定了主意,後幾天如是天晴,一定要來這裏探看風景。
到了星期四下午,天晴得很好,客戶公司很早就下班了,因為第二天是五一勞動節,全歐洲都要放假。出客戶公司後很快上了到漢堡的高速路,幾次上坡下坡後,路邊出現了期盼中的黃色油菜地,在下一個出口我出高速路後開上了區間公路,駕車穿行在密密的樹林裏。林間公路很清靜,偶爾才能遇上一輛車從對麵開來。後來公路兩邊的樹木稀疏了,前麵出現了一個緩坡,到了緩坡邊上樹木消失了,前麵的視野驟然開闊起來。我在緩坡邊一塊空地上停了車,下車後站在車頭前草地上,打望著眼前的景色。
這裏是北德的丘陵地帶,腳下的緩坡有半裏長,向下麵的平川伸展過去。緩坡上山路左邊是翠綠的牧草地,右邊就是一片金燦燦的油菜花,下麵的平川數公裏遼闊,幾十公裏縱橫,平川上可以看見黃色的菜花,綠色的牧草,紅色的農舍,大板塊的色調一如巨幅的油畫風景,在眼前展開。
這是一個多雲的晴天,大朵大朵的白雲飄浮在半空中。天上隨著雲彩的飄移,太陽在雲間時而隱時而現,緩坡上平川裏因著陽光來去,油菜花時而燦爛,時而灰暗,在這種條件下要撲捉到一幅油菜花兒金燦燦,不是預想的那麽容易,幾次落空之後隻好另想它法。我先看好了幾處想要拍的景,陽光移到東邊時,拍東麵的景,陽光落到西麵時,再拍西邊的點,最後好不容易拍下幾張油菜花的燦爛。其實現在回想起來,和當時天上的雲開雲合,地上的飄移光影相比,抓拍的景象完全不足以代表當時的色彩變幻。
車行在平川的鄉間公路上,周遭的一切都看得出德國人的精打細算。道路瀝青路麵隻比兩輛車稍寬一點,旁邊的碎石路肩也很窄,整個道路的寬度可能隻及加拿大鄉間道路的三分之二,看得出當初道路興建者是不願過多地占用農地。但就是這樣狹窄的道路上,當地人開得風快,不能不佩服他們駕車的技術之精湛。
平川上散布著幾個村莊,村子裏的房屋看起來都上了些年深,園子大但房子不大,陡峭的屋頂下有一個小閣樓,屋頂上鋪的都是燒製的曙紅色的陶瓦,相比之下加拿大的屋頂斜度平緩多了,屋頂下很少見有閣樓的,鋪的大多是瀝青複合材料方塊。記得當年一次聖誕節前在電視上看電影《Home Alone》,裏麵講述美國伊州一個家庭計劃去巴黎過聖誕,小兒子Kevin因睡在閣樓裏,陰差陽錯沒叫醒而單獨地留在家裏,一個人和兩入室行竊的盜賊智鬥,最後戰勝了盜賊的喜劇故事。電影自90年上映後大獲成功,和電影《音樂之聲》一樣成了每年聖誕節前電視上必播的影片。看完電影之後,兒子說他也要一個閣樓,樓梯門一關,頂上一層就是他的了,沒他的允許誰也不能上去。看來人再小,也想要他的獨立王國 。
幾個村子印象最深的是幹淨,路邊不僅沒有廢紙塑膠袋,就連農村常見的落葉浮土都少見,村子看起來不像農村,倒像一個樸素的退休養老之地。後來路過另一個村子外時,曾看見一群六七十歲的老太握著杵路棍,有說有笑地從村外徒步後回來,看她們的裝束,很像一群退了休的城裏人。
平川對麵也是一道起伏的山梁,半坡上也分散著金黃的油菜地,我開車穿過平川上的油菜地,打算上對麵坡上打望風景,車快到山腳邊遇到一道河流橫於眼前,路,在河岸上中斷了。這條河叫威悉河(River Weser), 發源於德國中部,在萊比錫北邊入海。河對麵有一個小鎮,臨河的房舍式樣頗有些特色,但限於一河之隔,可望卻不可及呀。
2015.05.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