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敵台

聽敵台
白九 2025.3.25

從新聞上看到美國之音要關閉的消息，想起了上世紀七、八十年代，聽敵台的往事。我上大學的時候，美國之音是敵台，不能聽的。不過，“英語九百句”和“Words and their Stories”是被默許可以收聽的“敵台”節目，算是所有短波廣播中的“合法地帶”。收聽美國之音的英語節目，很快成為當時大學校園裏的時尚。我沒有收音機。好在美國之音的英語節目有一個晚上開播的時段，很多同學會帶著收音機到操場，把音量開得很大，我便常在旁邊“蹭聽”。

每次節目開始前，總會響起一段熟悉的旋律，那是《Yankee Doodle》. 接著是播音員標準的普通話：“您現在正在收聽的是美國之音的英語九百句節目。” 這磁性的聲音至今仍回響在記憶裏。

與英語節目不同，鄧麗君的歌被認為是“靡靡之音”，是不許收聽的。偶爾從同學的收音機裏聽到她的歌聲，我的心都會不由自主地被牽引。甜美的旋律、柔和的嗓音，讓人心生向往。有時也會想，還好不讓聽，要是讓聽的話，會不會醉死在這歌聲裏呢？果然敵人很狡猾，居然用甜美的歌聲，殺人於無形。

由於有英語節目的掩護，大學期間好像沒聽說過因為聽敵台而引起的嚴重事件。不過，在我上大學前，聽敵台就是更嚴重的事情了。 我有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夥伴，和我一樣高中畢業回鄉種地。他有一台收音機。那年冬天，有一批開河的人住在我們村，他家也住了一批人。這些人睡在客廳，和他的臥室隻有一牆之隔。後來，不知怎麽的，從那些人裏傳出來，說他聽敵台了。敵台裏說了什麽，沒人提起，隻是知道公社人民武裝部來人了，事情好像很嚴重。最後聽說是村裏的支部書記出麵擔保，才把這件事壓下來。但即便如此，我的夥伴還是在全村大會上作了檢討。多年以後，我回鄉時，和已經退休的老支書一起吃飯，夥伴也在一旁作陪。老支書笑著說起當年的事，似乎還頗為自豪，好像他當年出力不少。而我偷偷觀察我的夥伴，他隻是默默喝著酒，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到底當時是怎麽回事，直到現在，我依然不清楚。

如今聽說美國之音要關閉，心裏竟生出一絲莫名的傷感。畢竟，VOA的新聞早就沒有了往日的神秘感。時代變了，信息隨手可得，可那種在操場蹭聽、在收音機裏捕捉世界聲音的感覺，再也找不回來了。

回放當年萬裏音，憶如流水載思塵。
花叢臥醉聞香鳥，月下聽癡趕路人。
入耳興衰三寸遠，銜光悲喜百年深。
關燈無語收殘夢，兩管鼾聲拭舊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