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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提醒,在網上找到這樣一則消息:9月底,隨著6493戶“拎馬桶”改造任務完成,全上海徹底告別“拎馬桶”。
如今的上海不僅是全中國最發達富裕的城市,也躋身於全球現代化大都市的前列。不但海外華人回國要去上海“打卡”,歪果仁來中國,上海也經常是第一選擇。然而,誰知道,霓虹閃爍繁華昌盛的背後還有兩代人三代人逼仄的居住空間,還有拎著馬桶上下樓梯來回穿梭在家與公共廁所之間的窘迫。兩樣景象放在一起對照,確實很有諷刺意味。
“拎馬桶”是大上海長期以來一道獨特的都市風景線。20世紀初興起的上海石庫門建築遍布全上海,容納了大約三分之二的上海人。但是很有上海特色的石庫門就沒有專門設計衛生間,隻能以倒馬桶的方式解決如廁問題。上海小姐們走出弄堂嫋嫋婷婷優雅靚麗,早晨起來卻也不得不踩著高跟鞋去倒馬桶刷馬桶。清晨街巷裏“唰唰唰”竹刷子刷馬桶的聲音此起彼伏,可謂上海黎明的第一支交響曲。我見過結婚的車隊裏,娘家那錦繡被子嶄新家具的闊綽彩禮間必定一隻油漆鋥亮的新馬桶,裏麵裝滿了花生紅棗和桂圓。。。。
記得潘虹主演的電影《股瘋》嗎?潘虹炒股就想住進有抽水馬桶的宅子,那可是九十年代啊!
可是直到21世紀,“拎馬桶”還是不少上海人不得不做的晨間功課。
報道說,從上世紀九十年代也就是潘虹炒股的時候起,上海就開始了“消滅”馬桶的攻堅戰,直到21世紀,直到前幾年,“拎馬桶”還是很多上海家庭每日要做的“晨間功課”。
金錢不是萬能的,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
大上海不缺錢,可是“消滅”馬桶越是到收尾階段,難度就越大。易改好改的都改了,剩下的“最後1%”,往往是硬骨頭中的硬骨頭,金錢到此也犯了難。比如一些老房子的硬條件有限,屬於“風貌保護區”,可供改造的空間極小;再比如一些老房子的居住環境複雜,人員流動和密度都很大;還比如,一些老房子受到城市地下空間的局限,缺少了最重要的排汙管道。
怎麽辦?
精明的上海人還是想出了種種絕招:比如說,在居民家門外精心建造了獨用衛生間,配備獨立水表、電表,做到了一戶一用;又比如,為每戶居民加裝高科技的“1平方米馬桶”。。。。
總之,這件事辦成了!
記得八九十年代中國大學討論現代化大學的建設,好像謝希德說,中國的大學廁所沒有異味就算現代化了。
這話說得很極端。但是中國人對“進口”(飲食)的重視和對“出口”(排泄)的忽視可以等量齊觀。
聽過梁文道講廁所的一個節目,才知道,中國人要為自己的“出口”找一個固定場所,蓋一間“房子”,居然源自八國聯軍進北京。
有一篇文章《刺刀逼著蓋起來的廁所》,裏麵這樣寫:“「近來各界洋人,不許人在街巷出大小恭、潑倒淨桶。大街以南美界內,各巷口皆設公廁,任人方便,並設立除糞公司,挨戶捐錢,專司其事。德界無人倡辦,家家頗甚受難。男人出恭,或借空房,或在數裏之外,或半夜乘隙方便,趕緊掃除乾淨。女眷臟穢多在房中存積,無可如何,真所謂諺語『活人被溺蹩死』也。」”
“北京人民特別痛恨德軍,當然主要是因為德軍軍紀太差,但德國人執法一絲不苟,試圖把潔淨生活方式強加給他們,隻怕也是原因之一。據另一位日記作者說,「美界雖亦有灑掃之舉,並不甚嚴。英界由華人巡捕督催,亦成虛應故事。日本界內,沿街臟穢,飛土揚塵,並無修街之事。」日記作者因恨道:「雖德國兇暴難以從權,亦界內翻譯官紳,一味附和洋人,辦理之不力也。」”
我曾經寫過一篇小文:《城市的良心:下水道》
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65898/201808/2063.html
其實,廁所何嚐不是“城市的良心”。這活兒跟耀眼的摩天大樓寬敞的通衢大道相比,沒有那麽引人注目,跟今天這個“節”明天那個“節”相比沒有那麽招搖熱鬧,但是這確確實實關乎到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上海人認認真真把“拎馬桶”人家的居住條件擺上位置,徹底加以改善,此事值得點讚。
我挺喜歡看上海東方衛視的一個欄目《夢想改造家》,每一季的最後一期不是改造一個家而是公共空間。記得就在疫情期間,第五季夢想改造家的收官之作就是改造江西中路141號公寓樓,算是上海老舊城區改造的典範了。
江西中路距離南京東路、距離外灘隻有幾步之遙,可謂寸土寸金。141號這座小洋樓外麵看絕對是標準的歐式建築,走進去卻是這樣的景象——
走廊裏各種線路縱橫交錯——

公共衛生間是這樣——

住在四層五層的要跑到三層公廁倒馬桶,共用廚房是這樣——

雖然還是共用廚房,現在是這樣——

衛生間是這樣——

回上海可以去看看。
電影裏看到中世紀威尼斯,居民從樓上向運河裏傾倒廁所木桶裏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