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文章《青蒿素,請給曆史以公道》,尼羅河用無可辯駁的證據揭露了方舟子偷梁換柱的卑鄙的手法,證明提取青蒿素所用的黃花蒿就是古代中醫一直用來治療瘧疾的中藥青蒿。緊接著問題又來了。科學研究表明,青蒿素不溶於水,而且受熱會失效。這也就成了方舟子斷定中醫用青蒿根本不能治療瘧疾的科學依據,以此否定中醫對發現青蒿素的貢獻。
方舟子言:『即便黃花蒿被用來代替青蒿使用,裏麵的青蒿素也起不了作用,因為中醫是把藥物煎成湯藥來治瘧疾的(最著名的是以青蒿、知母、桑葉、鱉甲、丹皮、花粉煎成的青蒿鱉甲湯),而一旦加熱到60攝氏度,青蒿素的結構就被破壞,失去了活性,殺不死虐原蟲了。』
『葛洪記載的這個偏方是否真的能治瘧疾,也是很可疑的。青蒿素幾乎不溶於水(所以屠呦呦才用乙醚提取),用兩杯水(東晉的“升”很小,當時一升大約相當於現在的200毫升,也即一杯)浸泡一把青蒿,即使用的是黃花蒿,也不太可能泡出能達到藥理濃度的青蒿素。』
——《屠呦呦研究的青蒿素和中藥有多大關係?》(2011年)
『即便中醫有時會把黃花蒿當成青蒿來用,但是由於湯藥都是經過煎煮的,而青蒿素遇高溫就會失效,所以即便中醫也用青蒿來治瘧疾,是不會有效果的。』
—— 《屠呦呦等人提取青蒿素靠人海戰術模式不可複製》(2015年)
簡單總結一下方舟子的觀點。即使中醫用的青蒿就是黃花蒿,青蒿素用水泡不出來,也不可能用水煮出來。以中醫的方法不可能得到治療瘧疾的有效物質,所以中醫根本就治不了 瘧疾。發現青蒿素如果說與中醫有關,關係也是少之又少。這番科學論證,尼羅河應該沒有理解錯吧。
如果尼羅河與方舟子當麵辯論,一定會首先向這位生物化學博士請教一個問題。假定青蒿素可以完全溶解於水,或者我們現在不提青蒿素,改提青蒿裏的某種水溶性物質,比如東莨菪堿(青蒿中確實有,而且溶解於水)。用兩杯水去泡一把青蒿,能泡出有效藥物濃度嗎?
回答當然是否定的。要知道植物細胞的細胞壁是相當結實的植物多糖鏈編織而成,不可能具有通透能力(設想一下如果能夠通透會有什麽後果)。無論青蒿素是否能夠溶解於水。青蒿素這樣的生物分子是不可能泡出來的。更不必談達到什麽有效藥物濃度。
如此基本的生物學常識,這位生物化學博士應該是知道的。既然知道,還要用如此不入流的虛構來誤導大眾,方舟子的心術是否端正就很值得懷疑了。中醫古方裏究竟告訴人們怎麽把青蒿素“泡出來”,我們還是來看看文獻事實。
晉代醫藥學家葛洪(284-364)在《肘後備急方》第三卷“治寒熱諸瘧方第十六”記載:“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漬絞取汁盡服之”,並且標明是治瘧病。通過發現青蒿素的故事,人們知道葛洪的這個單方中有一個重要信息,青蒿中的有效成分要冷提取。但是這裏麵還有一個更加重要的信息,尼羅河逐字解讀如下: “漬”-充分浸泡。“絞”—用機械力破壞植物的原有結構使其內容物隨水溢出。“取汁”這個汁不再是水,而是與水混合在一起的青蒿細胞內容物。“盡服之”-將所有絞出所得的混懸液全部作為藥物服下。
如果有人認為尼羅河的解讀純屬臆想。我們看看李時珍在他的《本草綱目》引用葛洪這個肘後方又是如何解讀的。“瘧疾寒熱︰《肘後方》︰用青蒿一握,水二升,搗汁服之。”。李時珍把“絞取汁”直接解讀為“搗汁服之”。後世《馮氏錦囊秘錄》說得更清楚了:青蒿,生搗爛絞汁,卻心痛熱黃息肉腫癰。
在李時珍之前的古籍驗方中,甚至可以看到將幹青蒿研末以酒服下治療瘧疾的記載。《仁存方》︰用五月五日天未明時采青蒿(陰幹)四兩,桂心一兩。為末。未發前,酒服二錢。《經驗方》︰用端午日采青蒿葉(陰幹),桂心等分。為末。每服一錢,先寒用熱酒;先熱用冷酒,發日五更服之。切忌發物。
曆史文獻證明,無論是葛洪的絞,李時珍的搗汁,還是馮氏的搗爛絞汁,乃至研末以酒送服,古代中醫從實踐中已經具備青蒿中的藥效成分不溶於水的知識。葛老中醫的藥方在方是民的筆下不知怎麽就變成了“用兩杯水浸泡一把青蒿”。把“漬絞”偷換成“浸泡”,公然在1700年前老祖宗留下的白紙黑字麵前再次演出偷梁換柱的勾當不覺得太無恥嗎?
方舟子可能還真的覺得有點無恥,所以2011年 文章中『用兩杯水浸泡一把青蒿,即使用的是黃花蒿,也不太可能泡出能達到藥理濃度的青蒿素。』到了2015年不敢再提。隻剩下『青蒿素遇高溫就會失效,所以即便中醫也用青蒿來治瘧疾,是不會有效果的。』。
提純青蒿素追求的是青蒿素回收量的最大化,葛洪古方“絞取汁”的冷提取確實提供了關鍵的啟發。但是很多藥方是把青蒿與其他中藥配伍使用,必須經過煎煮。
回到方舟子的論點,『青蒿素一旦加熱到60攝氏度,青蒿素結構就被破壞失去了活性,殺不死虐原蟲。』。這句話表麵上言之鑿鑿,細看不難發現心虛之處。這裏有一個確定的溫度,但是沒有處理的時間,也沒有失去活性的數據(青蒿素活性下降多少,對瘧原蟲的殺傷率下降多少),就那麽一個語焉不詳的說法,連文獻出處都沒有說明。到目前為止在公開發表的論文中尼羅河本人還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結論。我也不相信方舟子本人親自進行過這個實驗所得結果還沒有發表。
科學的生命在於事實。而獲取事實的唯一方法就是觀察和測量,而不是推論和想象。澄清事實還是根據科學觀測的結果。借助於互聯網的強大搜索功能。結果很快就有了(附錄)。
德國LUTZ HEIDE的研究組,在研究Artemisia annua(黃花蒿)傳統煎煮方法口服後青蒿素藥代動力學。用1升開水泡9克Artemisia annua葉子。茶水中含有94.5mg的青蒿素。14名健康男性誌願者服用茶水後,青蒿素的最大血藥濃度均值為240+/-75 ng/mL。這個濃度是體外試驗中惡性瘧原蟲青蒿素最小抑製濃度(9ng/ml)的26倍。 檢測了不同的煎煮方法獲得青蒿素含量。效率最低的一組:一升開水加入到9克幹葉子,繼續煮沸30分鍾,室溫下冷卻再過濾,依然獲得了37.8mg/L的青蒿素,提取效率還剩下30%。
該研究組2001年在民主剛果開展隨機對照臨床試驗來評估Artemisia annua傳統煎劑對無並發症惡性瘧疾的療效和安全性。無並發症惡性瘧疾患者一組接受Artemisia annua傳統煎煮法治療(5g或者9克),一組接受奎寧治療。1L的Artemisa annua水煎劑分4此服用:早上,中午,16:00, 20:00;連續服用7天。喹啉為每次500mg口服,每日三次,連服7天。症狀緩解比較,水煎劑組和奎寧相似。第7天原蟲轉陰的情況為水煎劑組74%,奎寧組為91%。雖然水煎劑組複燃率高,但是35天的治愈率也有30-34%。這主要是5-9 克Artemisia annua幹葉子水煎劑中青蒿素的量僅為94mg,且分為一天4次服用,僅為臨床上青蒿素一般用量500mg/天的19%。
事實麵前方舟子一個又一個謊言破產了。不是被尼羅河吹破的,是被他自己搬起石頭砸破的。中藥青蒿不是黃花蒿是假的。葛洪兩杯水泡一把青蒿是假的。60度加熱青蒿素失活是假的。輸紅了眼的方舟子最後隻剩下用野史中的極端個案,甚至戲劇故事來證明傳統中醫方法不能治療瘧疾:
『事實是,沒有一種中藥能夠有效地治療瘧疾,這個史實很能證明這一點:1693年,康熙皇帝患瘧疾,所有宮廷禦醫和民間中醫都束手無策,最後是靠吃法國傳教士提供的金雞納樹皮粉末治好的。從金雞納提取的西藥奎寧進入中國後,成了最受熱捧的、最著名的藥物之一。在京劇《沙家浜》裏,新四軍賴以治療瘧疾的藥物是奎寧,而不是青蒿或別的中草藥。』(方舟子)
尼羅河也來個模仿秀。秀個段子來證明中醫治療瘧疾的有效性,請博人一笑。
康熙帝打擺子正好是在禦駕親征北伐叛軍。偏偏宮廷禦醫帶去的中藥被敵方深夜偷襲付之一炬。康熙的愛妃甄環聞訊心如刀絞,漫天白雪中千裏馳援,誓與愛皇同生共死。巧的是有法國傳教士也得此重症。正在用自己從法國帶來的金雞納樹皮粉末治療。此人以傳教為名入得後宮,與甄環有過一麵之緣,從此迷戀甄環才貌日夜寢食不安。見美人隻身陷陣無疑是玉石俱焚。於是置自身安危於度外攔路獻寶,把僅存的一點金雞納樹皮粉末交給了心上人。康熙因此得以痊愈大勝班師。甄環正式成為六宮之首。而傳教士眼看就要命赴黃泉,卻被與甄環有一小腿的太醫院首席太醫用鮮榨青蒿汁救了回來。成全了一段以命報情的千古美談。
附錄:
PHARMACOKINETIC STUDY OF ARTEMISININ AFTER ORAL INTAKE OF A TRADITIONAL PREPARATION OFARTEMISIA ANNUA L. (ANNUAL WORMWOOD)
http://www.ajtmh.org/content/70/2/128.short
Randomized controlled trial of a traditional preparation of Artemisia annua L. (Annual Wormwood) in the treatment of malaria
http://trstmh.oxfordjournals.org/content/98/5/318.short
方舟子的核心問題是造假。不僅僅是偏見和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