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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念畢業四十周年

(2022-01-01 11:35:02) 下一個

紀念畢業四十周年

子曰:學不可以已。接受教育,知理識性,彰善癉惡,承續前人之果,得以揚長補缺,推動進步。先賢有言:惟天下之治在人才,而人才必出於學。此爲古今一揆。

華夏從漢朝設太學起,教育之權柄皆掌於龍庭。因爲執政需要明暸“宣德用典”之臣去管理子民和三百六十行。所以自古教育的目的並非是爲開啟民智,而是統治手段和工具。從接受教育者的角度而言因“學而優則仕”及“世上唯有讀書高”,從而爭先恐後、感恩戴德。由此國朝教育之興衰就幾乎全在於執政之一念。

這様就一點也不奇怪爲什麼中國歷史上會交互出現文明和野蠻。中華大地産生過輝煌的文明,如諸子百家、詩詞曲賦,但也遭遇過焚書坑儒、斯文墜地。讀書可做人上人,卻也曾被打入社會底層,而文字之獄罄竹難書。因此幸運之神並非經常降臨。我們這一代更不幸,從小就經受著浩劫,遭逢反右文革。文化人遇難,全民搞政治運動。當我們正是需要人類文明哺育之時,卻陷於癲狂野蠻之中。學校停課閙革命、復課仍然閙革命。學工學農就是不學文化。然後我們中的小部分走進工廠接受了“無産階級”的錘鍛,而絶大部分都被拋到“廣闊天地”,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被完全剝奪了接受現代正規文明科學教育的權力,一代人幾無幸免者。

在工廠在農村我們不僅僅是進行艱苦的體力勞作,還要進行思想的自我鞭笞和心靈的無私奉獻。我們眼見著政府紀綱的損毀,我們也經歷了“封建四舊”的煙消,我們還體驗了世俗社會的雲散。在催毀“舊世界”這一點上我們這一代也算是有“功”之臣,但我們在創建一個新的世界方麵實在無能爲力,因爲我們這一代僅僅是可訓的“愚氓”,未知文明爲何物。在那個年代裏,鑽營倖門、望風希旨、以圖驟貴之人雖非俯拾即是,但彼伏此起,不絶於途。整個社會充滿了猜忌,把樸素、單純、親切和友善皆置諸雲外。因爲反右而元氣大傷的教育界,至文革十數年間停辦中高等學府而淹淹一息,致使社會文化斷層、技術後退、民生凋弊、吏治衰敗。元代之蔑稱老九,堂而皇之登上兩報一刊,甚而加冕爲“臭老九”。此乃民族近於危、國家瀕於破、文明近於亡。

守得雲開見月明。華國峰、葉劍英袒左而起,救黨國於水火。改革總設計師鄧公出山,痛革往弊,矯改蠹政,恢複社會公序與良俗。十年之計莫如樹木,終身之計莫如樹人。公言興教復學,刻不容緩。並力破庸鈍,鋭意振刷,以時不我待,拍板於僅餘不足百日之一九七七年開舉高考。並頒佈“單位無須同意,自願報名、統一考試、擇優録取!”,以此在新中國爲高考打開公平之門。驚雷一聲震天響,千軍萬馬競考塲。吾班以此而生。

古人雲:“凡學之道,嚴師為難。師嚴然後道尊,道尊然後民知敬學。”我輩尊師出以全部身心,因爲我們的老師都眞眞確確的是“教也者,長善而救其失者也。”麵對史上罕見的我們這些缺少基礎知識的“大學生”,老師們“有教無類”、“誨人不倦”,並在施教現代科學文化之中,以身踐行“文、行、忠、信”。這些老師們在文革中也是一直被荒廢著的“老九”,有的還曾被錯打爲右派,但他們並未就此頽廢下去,而是堅持科學技術的自我學習和提高。至此他們才能夠公開重拾書筆,在增加自身修爲的同時,精心地教授我們。子曰:“溫故而知新,可以爲師矣”。四載轉瞬,但傳火於薪,木鐸起而千裏應,席珍流而萬世響,我們受惠一生。吾輩僅記:“國將興,必貴師而重傅”。

吾班越四十年而不散,其原因在於我們擁有一個有責任心,以班爲重,並以班集體之務爲終身己任的領導核心,此皆爲篤行敦良之輩,視友誼重於山,待同窗爲手足、腳踏實地爲同學服務。

母校的學習和生活是鮮活而緊張的。書本和課堂給我們打開了科學技術的大門;曾記否,我們第一年沒有教科書時,是哪幾個同學找到油墨印刷機,課後手刻蠟版,推滾印刷,然後在第二天給同學們奉上帶有新鮮油墨味的紙張,這些紙張當時對我們來説彌足珍貴。體育課上我們在泳池暢遊、在籃球場打疊球。而隨著早晨的廣播樂曲,起床出操則是那時的必須,也是時代的特徴。我們還曾走進兵營,堂而皇之地跨正步。政治課上學習《毛選》五卷,對今天的人來説都是奇聞。那時的教學樓沒有關閉之説,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周七天,不管什麼時候你都可以走進教室去學習。想當年,最令男同學們入迷的就是棋牌,而初識圍棋就使很多同學如癡如狂,以至廢寢忘食。每年的校運動會全班上下齊動員,不管塲上塲下都是意氣風發,鬥誌昂揚。在課後的寢室裏,大家心胸坦蕩、侃侃而談、口無遮攔,政治環境的寬鬆前所未有。在同學家的小黑白電視上我們看到了《加裏森敢死隊》、《大西洋底來的人》等等,開闊了眼界同時也知道了這個世界上的人民都有正常的人性。而當中國女排奪冠之夜,我們敲擊著臉盆、點燃苕帚,繞教學樓慶祝。劉蘭芳的評書那叫驚天地動鬼神。還有太多太多,雖然從科研結果上説七七級因爲年齡關係而錯失黃金段,但我們曾經年輕過,我們是一代人中的幸運者,我們知道感恩。

眼看龍化門前水,手放鶯飛穀口春。在校時光無限美好,但太短暫,雖同學們畢業星散,而衆星仍然捧月。隨著時間的流逝,好些事物從我們的身邊漂走了,母校也以新的冠名和全新容貌再呈於世,而我們的班級卻一直保持著原生態,似一個星係,並沿著固定的軌跡,星星們時聚時離。而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則有九星大會聚,同學們無論天涯海角都會滙聚一堂,帶來世間萬象,重溫友誼情長,此之全賴各位同學之鼎助。萬事重在開頭,我班十年第一次全聚首是班長倡導並全力承辦之,以此爲端,老大哥承辦了二十年的聚會,而同窗小弟獨家贊助的畢業三十年聚會則推向高潮,風光無限,堪稱全校之最。

如今同學們都是跨甲子奔杖朝,當此紀念之時,我們也懷念辭世之同窗,他們雖非聖賢,但學有所成,慈厚雅善。願他們在天堂安息,也願在俗世之每位同學和家人們都安康幸福。

離校已逾四十載,我們每一個同學都心係母校、念著集體,皆因我們班滙聚了興安之靈、長白之峻、千華之慧;黑水之精,鴨緑之英,遼河之魂;無嶺不奇、無石不峭、無水不凈、無林不茂。在校僅須臾,但意氣發舒,得誌而行,腹笥漸充,承惠無窮。不登高山,何曉天遠,不臨深谿,未覺地厚,不聞先賢之言,無解學問淵玄。從善如登,從惡如崩。嗟乎!九洲闊、華夏廣。同明相照,同類相求。風雲際會,就士擇鄉,詩曰:惠而好我,攜手同行。是爲記。

後記,前此冩了一篇,同學言不利於讀,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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