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女蕩》第一章（11)

十一

 

第二天一大早，我寫了張字條夾在門縫，給我媽媽說我要往書店去買書。

我想買一本生理方麵的書看看，尋些幫助。江寧市新華書店，是江寧最大的一家書店。書店樓高6層，位於市區七一路西端，門臉兒是整塊整塊的茶色玻璃裝飾的，四個金燦燦的“新華書店”鍍金大字，淩空鑲在上麵。我徑直走進書店。從書架上找到一本《青少年性心理剖析》。我將書偷偷摸摸取下來，悄悄地翻來翻去，既緊張又興奮，想買下吧，就是不敢到收銀台結帳，我隻好靠在書架上，細細地看。

　　

“張葦拿錢了沒？”書架那邊一個男生的聲音。

買書，不帶錢？我覺得好笑，放眼過去——啊！那邊站著的不正是我找了一星期的他嗎！我猛然驚怔了！他的名字叫張葦！他叫張葦！多好聽的名字！我心裏一遍遍默念著，驚喜之餘，竟有些想掉眼淚。我再也不敢往那邊看了。感覺到他已經看見我了，身子像焊住似的，稍微一動就覺渾身的不自在。好長時間，我僵僵地躲著那兒，一動不動。

　　

等我好容易聚起勇氣，側身一點點湊過去，張葦已和他的那位朋友，往別處去了。

我用眼的餘光四處尋覓，心，突突亂跳。

 

“唐晚——”

忽然，我聽到一聲喊，循聲望去，是白薇姐。

她優美地站在書店門口那片晶亮的晨光裏，烏黑的頭發蹦跳起銀針似的光芒呢，瑩白的臉頰，微微泛紅。隻見她雙手鉸著，垂在身前，微微側過頭，一眼一眼往這裏打探呢。我正想製造些意外的聲響，好吸引遠處張葦的注意——

“哎——”我溫柔又純真地高高地應了一聲。

一時間，好多目光向朝我這邊聚攏，一定有他的！雖然沒有看到，但我能感覺到，一定有他的，心裏邊溢滿了歡愉。

 

這時，隻見白薇姐走過來。

“白薇姐，你咋找到這兒啦？”我頭一歪，滿麵驚奇。

“走——咱們到那邊再說。”

白薇姐拉起我的手，我順勢回首望了望，沒有看見張葦，我的心內頓感失落。

　　

我幾乎是被白薇姐劫持似帶到了桃園大酒店的大廳，找位子坐下，服務生便來了，“來兩杯雀巢。”白薇姐把頭發往後攏了攏，眼神散亂地說：“姐是求你幫忙的，唐晚！這回你可要幫姐一把！”我被白薇姐這慌亂的話語弄得一頭霧水。“你先坐這兒，我開個房間，咱們到房裏說——這裏人雜”白薇將頭伸向我耳邊悄然說，隨後起身去了總台。

　　

整個大廳一派輕鬆浪漫的氛圍：門口披著綬帶的小姐麵漾笑的迎來送往；這邊鋼琴師正彈奏著《秋日的私語》。

“是不是我爸批她了？”我心裏想。

“走——唐晚，16樓！”

　　

剛進1601房間，白薇姐吧噠吧噠就流下淚來。

我一下子慌了神：“白薇姐，你——你這是咋啦？”忙過去輕輕拉起她的手，讓她坐下。

“姐心裏難受！你就讓姐好好哭哭吧。”白薇埋進床上，壓抑地抽泣起來。

我不知怎麽安慰她好，隻低下了眸子，忽然腦海裏竟湧現出一年多前發生在物資局後院的那一幕來，那天，就是眼前這個漂亮的白薇姐赤著下身躺在一堆報紙上與一個不是丈夫的男人幹著，當時，她是那樣的瘋狂，那樣野，渾沒有平時的寧靜平和。想到這裏，我的心內一陣厭惡，猛猛地白了她一眼，心中道：不虧！

　　

白薇姐此時抽泣得身子都在抖。

我的心軟了。我輕輕走過去，撩起她那埋進臉下和被淚水濡濕的頭發，勸她，別哭了，是不是因為那個範偉？白薇姐聽罷，猛一激靈，抬起淚水縱橫的臉來，不迭聲地嗚咽著問我：“你是聽誰說的？”

我輕輕歎了一口氣，低下了眸子。

“姐來告訴你——”白薇突然堅強起來：“那都是造謠你姐的！咱們家屬院的人有幾個懂愛情的——看見藩金蓮跟了西門慶，就罵！也不問問那武大配嗎？！”白薇姐擦了一下眼淚，說道：“這回，我是拚上啦。”

“我沒聽到別人說你啥呀。”

“聽沒聽說都沒關係！這次算姐求你了——你給我幫幫忙，讓老唐伯恢複範偉的工作！”

“他咋啦？”

“那次我倆在亞細亞大酒店，被該死的公安碰著，通知到局裏，黨組決定免去他的公職。”白薇姐流下了淚水：“又有誰理解我們呢？”

“。。。。。。那馬強哥呢，你準備咋辦？”我看看白薇姐，禁不得脫口說出這句不鹹不淡的話。

“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