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離是個身材纖細,柔軟的長發紮成馬尾,不笑的時候,墨黑的眼眸星光內斂,隱隱的透出和她年紀不相符合的憂鬱。但是這憂鬱也是吸引人的,於是男學生大都知道,學校裏有一個林黛玉一樣的美人。她是中國音樂學院的學生。專修古箏,但酷愛吹簫。
其實杜離能稱為美女,那是因為她有一個美麗的媽媽。爸爸的老朋友常伯伯提到媽媽說:“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懂麽?”杜離想著已故去的媽媽,黯然神傷。。
窗外,清風陣陣,點點杏花隨風吹入屋中,淡淡的嬌媚,落入杜離的眼中,仿佛回到了一些年前,在那開得熱熱鬧鬧的杏花樹下,正安穩的站著一個男子,清風拂過,片片的花瓣在空中盤旋交織,如一場春日的細雨,更如同一個瑰麗的夢境。
不用閉上眼睛去回味,那樹下的男子,有一頭烏黑濃密的發絲,襯著如同初雪一般潔白得耀眼的衣衫,在風中偶然的回顧,所有的前情往事,早已深深的刻入了她記憶的深處。
看向前方,那裏是玫瑰與百合的天堂,有樂隊在奏響婚禮進行曲,不遠處還整齊的支起一排太陽傘,傘下有鋪著雪白桌布的自助餐台。。。。杜離的夢想婚禮就是這樣的。。。新郎就是杏花樹下的男子關若凡。 她不能忘記那男子的笑容,那是三月裏最美的太陽,光芒流轉間,冰雪消融,萬物複蘇,那也是四月裏最溫柔的太陽,光芒撫照大地,讓綠葉伸展,桃花盛開。可是那天終究是沒來 。
回首半生匆匆恍如一夢,你像風來了又走,我心滿滿有空。。如果能夠永遠這樣,遠離生死愛恨,每天一個人在海邊,看潮起潮落,然後赤著腳,用最貼近大地的姿態走過每一條街路,該……多麽幸福。
她是一個真正出塵的女子,肌膚瑩白如玉,眼神清涼如水,一笑起來,唇畔梨渦隱顯。那真是什麽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了。
在那似水的年華,又到了花開的時候了,窗外風吹過花影搖曳,梨花似雪,月色如水,映在窗紗之上花枝橫斜,欹然生姿。每年這個時候,總是喜歡在一片片山花中靜坐,這樣覺得自己的心很平靜,人也變得通透。一沉吟,便豎起長簫,吹了一套《小重山》*。
春到長門春草青。江梅些子破,未開勻。碧雲籠碾玉成塵。留曉夢,驚破一甌春。
花影壓重門。疏簾鋪淡月,好黃昏。二年三度負東君。歸來也,著意過今春。
那些聽的人隻覺簫調清冷哀婉,曲折動人。靜夜裏聽來,如泣如訴,那簫聲百折千迥,縈繞不絕,如回風流月,清麗難言。一套簫曲吹完,屋中依舊鴉靜無聲。
*《小重山》借助古人篇
遠處忽響起古琴之音。倒似有意跟她唱和似的。”此番彈奏的卻是一套《月出》。那琴樂中霸氣猶存,並無辭曲中的淒楚悲歎之意,反倒有著三分從容。隻聽那琴曲將一套《月出》吹畢,久久不聞再奏,又從頭吹遍。杜離終忍不住豎簫相和,一簫一琴,遙相奏和,居然絲絲入扣,一曲方罷,琴聲收音幹脆清峻,簫聲收音低迥綿長。
後來關若凡來找她了。他說:“好找!”到處打聽,才知道,這才女竟然是本院管弦係的“林黛玉”。從此他們認識了。相愛了。。。這合弦是唯一的愛情見證。
然而,就在他們結婚前,關若凡去了美國參加滑雪,一去未歸,魂斷雪山下。。。從那起,她再也沒與任何一個人和弦。
這一天,又來到了花海中獨自徜徉,雖然還是早春,燦爛的山花還是引來了許多的蜜蜂、蝴蝶。午後的陽光暖洋洋的,一些小的鳥雀也嬉戲其間。
愛,是一種思念,一種渴望,一種期許,在生命的某個時段的不可缺失的依賴。走過歲月最光鮮地韶華,開始茫然混沌,是否真的有一種稱之為“愛情”的情愫,那一種彼此吸引的魔力,讓相戀的彼此執著與彼此,再也顧不得其他...... 夢見花時雨,一段情,二十年的回憶,懵懂無知時的相遇來不及思忖太多,已經分別。待到清醒時,那人已離自己的世界那樣遙遠,那樣的不可觸及的距離,連思念都隻剩下的種種假設。
她走在那堤上,整個堤上都是杏花與楊柳,杏花如雲如霞,楊柳碧玉妝成,舉頭望去隻能看見紅的杏花與綠的柳絲遮住天空,就像是仙境一樣。
而她早已明白,夢可以讓她沉迷,卻永遠無法讓她忘記。有時會覺得人生猶如一次旅行,在每一個站點有些人上來,有些人自然要下去,都不過是彼此人生中的匆匆過客,不必太執著,太認真.也許愛不是熱情,也不是懷念,不過是歲月,年深月久成了生活的一部份。
月下,她拿起了蕭,再一次吹起《小重山》,卻再沒有琴曲和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