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前休斯敦斯坦佛校友會 Helen Chen 發來電子信，相約參加5月29日星期六上午十點由聖菲利浦長老會（St. Philip Presbyterian）教堂組織的“Kids against Hunger”義工活動。周末的休斯敦城街道顯得十分空曠，我按照Helen發來的地圖，差一刻十點就到了教堂停車場，跟從未謀麵的她幾乎腳前腳後地進入了教堂小會議室，她左手提著咖啡罐，右手捧著甜甜圈盒。在互相自我介紹時我把簽好的“安全免責協議”交給了她，她卻指著甜甜圈開玩笑說，我買點吃的來，免得那幫晚起的家夥們餓著肚子幹活。
差五分十點時，小會議室的十幾排椅子基本上坐滿了人，有穿著斯坦佛體恤衫的年輕校友，也有教堂的成員和他們帶來的從八歲到十三歲的孩子。這時我身邊坐下一位痩高的老人，自我介紹說是1966年畢業於海軍學院，在三角洲航空公司當了30多年飛行員後退休，今天帶著小孫子來做義工。他又指著自己身上圍裙告訴我，穿褐色圍裙的是主人，教堂成員，待會兒會給客人們發白色的圍裙。
十點整，一位穿褐色圍裙的女士走上講台，另一位穿褐色圍裙的大爺給她放PPT，用十分鍾向我們介紹了這個Kids against Hunger 項目，其中最令我吃驚的一句話是：休斯敦市有四分之一的孩子是“food unsecure”，因而教堂一個月要送出7000多袋kids meal。女士接著說，至今教堂已經包裝了七萬份兒童餐，我們今天的目標就是把這個數字變成八萬以上。
我們帶上塑料帽和圍裙進入了工作間，用肥皂反複洗了手和小臂後，被分配站到不同的的工位上，組成了兩條裝袋流水線。一份kids meal由四種食材組成：一綠碗加了多種維生素的大米，一紅碗黃豆粉壓成的豆片，一大勺脫水蔬菜，一大勺雞粉調味料。我們這條流水線由九個工位共17人包括6個小孩組成：老飛行員和講話的女士麵對麵，站在漏鬥架邊上，輪流撐開塑料袋接料，他倆周圍的四個人用碗和勺把四種食材先後倒入漏鬥，大米放在最後。第四工位上是我和老飛行員的孫子麵對麵，從兩個撐袋人手中把裝好的袋傳到秤盤上，由第五工位兩人手持小勺稱重調整：每一袋食品總重量是395克，正負誤差不得超過5克。稱重完的袋子由兩個小孩交到兩個操作封口機的成年人手上（我想封口大概是整個流水線上技術性最強的事了），他們封好的袋由兩個小孩拍打平整檢漏，最後由一壯年男士把口袋裝入木箱。除了四位“裝料人”和裝箱人以外，其他工位都是兩兩對應互為backup，都有小孩子參加。
我打量我身邊這話不多的男孩，頂多十三四歲，瘦長臉上戴一副深色邊的眼鏡，不錯眼珠地盯著秤盤上的指針。裝袋流水線啟動了，我接過一袋放上秤盤，指針指到了375克，分量不夠！隻見這孩子左手背在後麵，像作精細化學實驗那樣，右手小心翼翼地用勺蒯起幾粒米加到袋中，看不夠又加十幾粒，還是不夠，加到第三次指針才停在392克上。這樣開工不到五分鍾，我麵前已經堆滿了裝好待稱的袋子，而後麵封袋的工位卻在停工待料。小孩有點兒著急，背著的左手也用上去了，雖然他對麵工位上的校友也極力幫忙，袋子堆還在增高。
我用等他添減大米的空隙，仔細看了看流水線的操作過程，覺得問題的關鍵不在男孩子稱重這一步，而是在流水線的“源頭”，如果兩個“司碗”的大人每碗米或豆粉的誤差小一點點的話，就能大大節約稱重調整所用的時間，於是我也盯住男孩麵前秤盤上的數字，如連著五袋中有四袋重量都偏低的話，就示意“源頭”多裝一點兒，反之亦然。有了這種及時的反饋，兩位＂司碗”的技術越來越接近“張秉貴的準頭”，有時連著幾袋都在誤差範圍內不用添減，我就馬上豎起拇指告訴他們繼續。後來我一個手勢，他們就即時調整，我麵前堆積的待秤口袋堆迅速消失了，而孩子的動作也越來越準確，整個流水線順暢起來了。
隨著工位的不斷地磨合，老飛行員他們的裝袋速度越來越快，忙壞了站在我對麵接他的口袋的小孫子，他必須在爺爺和秤盤之間來回跑動，才能克服人小胳膊短的困難趕上流水線速度，一會兒鼻尖上就滲出了汗珠，著急中不小心拌了一下腳，手上的口袋雖沒有鬆開，可也弄撒了一點大米，老飛行員聽見我喊：“watch your step” 馬上抬起頭來看了小孫子一眼，跟他耳語一句什麽，又喊“June”衝我做了個手勢，我會意地點了點頭左右手一齊上，同時接著他們兩個人遞過來的口袋，給兩個稱重工位“供貨”，好讓小家夥去上個廁所。老人露出滿意的神色向我點點頭，我心裏說，和在北大荒時傳十多斤一塊的磚頭相比，這是太小的小菜了。
裝袋的進度不斷地從未端裝箱人那裏報過來：“三十箱！”“四十箱！”“五十箱！” 這最後一聲激起一陣掌聲， 我心算一下，一箱子是36袋，50箱是1800袋，一袋是六餐，也就是說， 今天時間才過半，包裝一萬餐的最低目標就已經達到了！經過一個小時40分鍾的工作，兩條流水線總共裝好了103箱，相當於兩萬兩千兩百四十八餐！
收拾完衛生已是過午時分，校友們相約去吃午飯，我因為馬上要趕一點半的“願和平永駐”排練，就在會議室吃自帶的三明治，這時老飛行員走過來對我說：“謝謝你的熱情和幫助調整咱們的流水線，今天我們這條線的工作效率比以往提高了40％”。我覺得更應該向他們道謝：今天的的幾十名義工，有近三成是年過七旬的退休老人，還有十來個並不缺乏營養的孩子，從工作安排的嚴謹有序程度看來，他們已經做了多次。特別和我以前參加的活動不同的是：沒有任何一家媒體來采訪他們的現場，要不是校友會的人提出來要所有的義工一起照相留念，他們大概都想不到這一點，這些退而不休默默地為社區貢獻餘熱的老人們，這些犧牲了遊戲時間為同齡人解難的孩子們，是多麽令人敬佩呀。
能夠有個精確的數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