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把 文革親身經曆 1-10 - 博客 | 文學城 這段補齊了,
7. 烏龍的反革命標語事件
東郊的研究所二層實驗室小樓翻修終於在1967年年底建成, 一樓沒怎麽變動 , 二樓則是實驗室入駐, 全封閉中央空調, 深赭紅過道兩邊牆壁刷成悅目淡奶黃色, 這種裝修規格在當時可以算是一流的了. 總廠廠長把他赴東德學習建廠方案全套搬過來, 包括要有廠屬研究所.
年底放假, 過道貼上花花綠綠標語顯得喜慶, 什麽”把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 “打到黨內修正主義走資派”, 當然少不了”毛主席萬歲,萬萬歲”. 按慣例, 所有房間門都鎖好, 貼上所保衛科大紅蓋章封條, 還有不可缺的是安排值班人員, 由領導信得過, 出身好的員工擔任, 他們算是組織信任, 一種莫大政治榮譽. 這包括和我同時進所的李姓同學.
假期幾天很快過去了. 元月3日, 上班伊始, 眾人被召至一樓會議室開會先不上樓,. 見到所保衛科人在場, 惶惶然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答案揭曉, 保衛科科長說節日期間所裏發生了反革命事件, 二樓大門洞開, 貼在二樓走廊兩旁的革命標語被人撕下並踐踏一地. 反革命氣焰極其囂張, 是可忍孰不可忍. 吧啦吧啦一大堆... 然後按頭頭指示, 職工分組詳細交代假日這幾天的去向, 精確到小時. 提供證明人, 一一記錄在冊. 特別是那些已冠上牛鬼蛇神走資派的壞人,更要他們交代詳細. 另外, 二樓等保衛科和派出所人員檢查完之前, 眾人不許上樓.
會議室霎時熱鬧非凡, 開始時發言還戰戰兢兢, 到後來就變樣了, 像在茶館裏無序喧嘩. 因為絕大多數人不會放棄寶貴三天假期來所裏無所事事, 要來的隻有可數的幾個單身漢上食堂打飯, 他們是結夥單線從宿舍來,吃完就走, 且他們互相能證明. 於是大家都在猜,是哪個反革命做下這等出奇的事.
追查責任, 李姓同學當然首當首當其衝. 二樓大門是對開的推拉門, 他回憶自己是最後離開的, 貼了封條, 因為掛鎖有點鏽, 他把掛鎖掛上使勁往上按了按. 至於是不是鎖好了 (這是問題關鍵, 若鎖好了,大門又是完好, 那就要追查誰有鑰匙, 另外一個查案方向了), 再三追問下, 他囁嚅不敢確定.
折騰半天後大家方被允許上樓, 走廊上被撕標語已經收拾幹淨. 各實驗室門上封條完好. 頭頭讓我們”抓革命促生產”, 好好做好本分工作, 還要加班貼上比以前更多的標語, 回擊反革命份子的挑釁. 並狠狠加了一句, 案子沒有破之前, 人人都脫不了幹係.
之後, 第一天無事, 第二天如常, 其實我們都知道, 保衛科和積極份子沒閑著,他們明察暗訪, 日夜派人值班盯梢. 終於第三天大家被告知, 這一案子破了. 但是, 反常沒有敲鑼打鼓慶祝, 也沒有把撕標語反革命份子糾出來批鬥,連其姓名都沒公開.
事情原來是這樣:
實驗室小樓所在的廠大院裏有個光棍雜工, 他原本是某車間工人,患上了精神病, 時好時壞, 不能當一個正式工用, 於是讓他打雜, 好歹有點事做別到處惹禍. 此君閑了沒事就喜歡找個牆角曬曬太陽. 晚上廠裏哪處隨便將就睡覺. 元旦假日那幾天, 眼看實驗樓周邊無什麽人, 他竟然自說自話摸上二樓, 看到壞境不錯, 想起精神病院的"光療", 便坐下”照光”, 又嫌隙牆上花花綠綠標語晃眼, 把它們撕下, 圖個眼前清淨舒服.
此君“照光”上了癮, 過了兩天原路摸上二樓, 把標語又撕了個幹淨, 坐在走廊牆邊安靜”照光”, 被幾天來埋伏在周邊的人抓了個現行.
由於他有精神病前科, 不能拿其治罪, 此”反革命標語”案雖然告破,但確實不宜台麵上大肆宣講, 最終不了了之.
多年之後我們談起此事不禁止莞爾. 如果那位李姓同學鎖門時更使點勁把門鎖好, 怕就沒有後麵什麽事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