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為止,寫了幾十位古代才女。
這些女子,除了李清照、蔡文姬、卓文君等大名鼎鼎之外,絕大多數都不太為人所知。男尊女卑的封建社會,女子地位低下,正史、正書都鮮有記載,其實她們每個人,才華都不遜於男子。
明末清初就湧現出不少琴棋書畫俱佳的女子。但是依然擺脫不了紅顏薄命的慘淡命運,有些是社會造成,有些則是個人因素。
今天要說的吳藻,就屬於後者。
吳澡,字蘋香,自號玉岑子,清朝著名的女曲作家、詞人。她於清嘉慶四年(公元1799年)出生在徽州黟縣的一個徽商家庭。因為其父吳葆真長年在杭州經商,遂在其六歲時便僑居仁和縣(古杭州府下轄八縣之一),至此在杭州紮根。
相比於同時代的徽州女子,吳藻無疑是幸運的。因為在家庭富足,更因為輔吾公(吳葆真字)的開明,她掙脫了封建倫理囚禁在女子身上的枷鎖,享受到了和男子一樣的受教育權力。她沒有辜負父親的期望,不僅精通琴棋書畫,在填詞作詩上也很有造詣。
這是她少女時期所作的《如夢令》:
燕子未隨春去,飛入繡簾深處,軟語多時,莫是要和依住?延佇,延佇,含笑回他:“不許!”
這首詞,與李清照的《點絳唇》有幾分相似:
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
見客入來,襪剗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如此有才情,吳澡對擇偶自有自己的一套標準,家世不論,首要的就是對方的文學修養,作詩吟詞是她對人家的考驗,這自然也就錯過了很多門當戶對的適齡男兒。
徽州古代一直都有“十三爹、十四娘、十五十六老爹娘”的說法,也就是說女子成婚、生子的年紀大都在十五六歲的年紀,這也是古代社會普遍存在的婚姻製度。對於吳家來說,他們雖然不是什麽官宦人家,但殷實的家境和世俗固有的思想讓他們不得不顧及自己的臉麵。
吳藻出嫁時已經二十二歲了,按當時的習慣已算是晚動婚姻了,吳藻許配給了錢塘縣同是商賈之家的許振清。娘家和婆家都是一方富商,婚事自然辦得紅紅火火,迎親是十六人抬的大花轎,裝飾得溢彩流金,鞭炮聲、鑼鼓鎖呐聲響徹雲霄,送親的嫁妝排出了好幾裏地,場麵煞是可觀。
但吳藻覺得自己很不幸,因為這門婚事不如自己的意,丈夫是位粗鄙的商人,眼裏除了賬本還是賬本,哪裏懂得和她之間的心靈交融,哪裏懂得詩詞唱和之趣。對婚姻的不滿,對丈夫的庸俗,讓吳藻全都發泄在了自己的《祝英台近·影》中:
曲欄低,深院鎖,人晚倦梳裹。恨海茫茫,已覺此身墮。可堪多事青燈,黃昏才到,更添上,影兒一個。
最無那。縱然著意憐卿,卿不解憐我。怎又書窗,依依伴行坐? 算來驅去原難,避時尚易,索掩卻,繡幃推臥。
然而吳藻又是幸運的,因為許振清雖然不通文墨,但對她的才情卻是極為欣賞,為此也做出了一位丈夫在當時的社會倫理下能夠提供的最大限度的包容。
許振清不僅在家中給吳藻布置了一間寬敞的書房,還鼓勵吳藻走出深院以文會友,以詞交友,一改中國傳統女性嫁做人婦後躲在深閨之中相夫教子的傳統。
吳藻交友的圈子極為廣泛,有名有姓的多達73人,而可考身世的也有40餘人,這些人中包括官宦、逸士、名媛、商賈、畫家、書法家、師長輩等,真正做到了不拘一格。
她甚至以女扮男裝的身份流連青樓,攜妓泛舟;她寄情於山水,穿梭於煙花柳巷,在嬉戲中釋放自己的情緒,在遊樂中麻痹自己的痛苦,甚至還為一名青樓女子作《洞仙歌·贈吳門青林校書》(校書,古代對妓書的雅稱)一首:
珊珊瑣骨,似碧城仙侶,一笑相逢淡忘語。鎮拈花倚竹,翠袖生寒,空穀裏、想見個儂幽緒。蘭釭低照影,賭酒評詩,便唱江南斷腸句。
一樣掃眉才,偏我清狂,要消受玉人心許。正漠漠、煙波五湖春,待買個紅船,載卿同去。
這種性別的錯位,正是吳藻對世俗的反抗!在她看來,既然女子無法找到稱心的郎君,為什麽不能遵從自己的本心,要屈尊倫理道德去隨便找一個庸俗之人而荒廢自己的一生?吳藻對世俗的不滿,對女性在社會地位的思考,認為女子的家國情懷並不弱於男子。
為此,她豪邁地在《水調歌頭.孫子勤看劍引杯圖雲林姊屬題》中抒發了自己內心深處隱藏的那股誓做巾幗英雄的氣概!
長劍倚天外,白眼舉觴空。蓮花千朵出匣,珠滴小槽紅。澆盡層層塊壘,露盡森森芒角,雲夢蕩吾胸。春水變釃醁,秋水淬芙蓉。
飲如鯨,詩如虎,氣如虹。狂歌斫地,恨不移向酒泉封。百煉鋼難繞指,百翁香頻到口,百尺臥元龍。磊落平生誌,破浪去乘風。
隻是夢總是要醒來的,在外遊蕩的吳藻是放蕩不羈、充滿豪情壯誌的,但一回到那個讓她窒息,讓她無法喘氣的家庭時,吳藻又恢複了女子的哀怨、憂愁。
生活在堆金砌銀,錦衣玉食的環境裏,丈夫對她又是百般愛慕和縱容,吳藻的內心深處卻日日繞愁縈恨,這種滋味有誰能相信?然而卻是實實在在地存在著,吳藻怨自己的命苦,苦就苦在自己的才高,苦就苦在自己的心高。錦衣玉食填不滿她的心,她渴望著她沒能得到的那份浪漫之情。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真人雅士,詩詞唱和,琴瑟相諧,月夜泛舟,花下品茗,這才是她理想中的夫妻生活,而命運偏偏給她安排了一個專心務實的俗丈夫。
她寫下了這樣一闋行香子:
長夜迢迢,落葉蕭蕭。紙窗兒,不住風敲。茶溫煙冷,爐暗香銷。正小庭空,雙扉掩,一燈挑。
愁也難拋,夢也難招。擁寒衾、睡也無聊。淒涼景況,齊作今宵。有漏聲沉,鈴聲苦,雁聲高。
心中企盼的還是少女時代嬌嗔的懷春夢,隻是當自己嫁入許家後,曾經的一切都和自己無關了,麵對的依舊是無盡的哀愁,琴瑟和鳴的夢,隻怕今生再也無法實現了。
恨也恨了,愁也愁了,隻是讓吳藻始料不及的是,她原以為這份傷心、落寞會伴隨自己帶進棺材裏,埋進土中,卻不料在道光十七年(1837年)戛然而止,隨之而來的卻是另一種傷痛。
這一年,許振清驟然去世。沒有丈夫的日子,她依然象從前一樣生活,可漸漸地,她發現孤單和無助更緊迫地向她襲來,把她壓得喘不過氣。丈夫在世時,寂寞是無形的,隻是隱隱約約在她心頭徘徊;丈夫走了,吳藻才發現,那個她一直瞧不上眼的無趣之人,那個縱容她任性、叛逆十年的人從此真的消失在她的世界裏,而且再也不會在“長夜迢迢”裏用一本賬簿、一隻算盤、一盞油燈帶給她淒涼、心酸、絕望!
也隻有這一刻,吳藻才真正靜下心來尋找曾經迷失的自我,她才明白過來,在男權至上的大清國,亡夫在世時允許她走出大門,允許她扮男裝嬉戲於市井之間,這是一份多大的寬容和信任。而她在任性、叛逆的時間裏,竟沒有給許家留下一男半女,沒有給亡夫留下一點血脈,這在“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社會環境下,換做是其他人家,恐怕早就被一封休書打發!
由此,吳藻的心被深深地震撼了,許振清,那個在她眼中的庸俗之人,那個每天隻知道銅臭味的男人,才是她這十年間的放蕩不羈的最大後盾!一切都必須歸於平靜了,自己要在青燈黃卷前了卻殘身,已化解心中對亡夫的愧疚和歉意!
她寫下了一首浣溪沙:
一卷《離騷》一卷經,十年心事十年燈。芭蕉葉上幾秋聲。
欲哭不成還強笑,諱愁無奈學忘情。誤人猶是說聰明。
她這時才三十二歲,但感覺自己已經過完了此生。她索性獨身移居到人跡稀疏的南湖僻靜處,守著一大片雪白的梅花,慢慢翻著古書,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同治元年(公元1862年)太平軍攻入杭州,吳藻沒有躲過這場戰亂,享年六十二歲,一代奇女子就此香消玉損!但她給後人留下了兩本詞集:《花簾詞》(收錄了她三十歲以前的作品),《香南雪北詞》(收錄了她三十歲以後的作品),證明自己曾經真實的存在過。
祝英台近·吳藻
墨脈
月寒涼,風幽咽,孑影倩誰惜。堪擬清詞,消黯倍歎息。曾經四散蘋香,縱情拚酒,隻不過、荒唐忤逆。
怎禁得。無盡榮貴風華,難期一琴瑟。寵愛千般,深意未明悉。待看人去床空,方知孤冷,斷腸句、何能慰藉?
失去了,才知道珍貴。這樣的故事,至今一直在上演。都知道這個道理,但有幾人真正懂得珍惜?
貼一首台灣電視連續劇《昨夜星辰》插曲《昨夜星辰》,原唱是林淑容。第一次用林青霞剪輯視頻,發現效果很好。
好親切的歌,默默唱得好。
她的每一首作品,都與寫作時的心情、環境息息相關,其實文學莫非如此。
墨墨歌唱得好,喜歡的一首歌:))
默默這首歌真好聽,一直蠻喜歡這首歌的~~~
默默好文好歌,鼓掌!:)
歌兒唱得真好聽!鼓掌!使勁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