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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查理和薩伊在巴黎相遇

(2015-01-12 15:20:50) 下一個

 

當查理和薩伊在巴黎相遇



本周末,我去電影院看《Taken3》。或許是巧合,一個戴小黑帽的老男人坐在我左側,右側不遠處,是個包頭巾的女青年。在猶太和穆斯林宗教勢力的包圍下,我終於看完了這部江郎才盡的好萊塢警匪片。一到家就聽到巴黎傳來的消息:薩伊兄弟(Said Kouachi),在冷血謀殺《查理周刊》12人後,終於被斃。我立刻想到《Taken3》裏Liam Neeson的話,“誰也別信。“


《查理周刊》(Charlie Hebdo)的四個漫畫家都是揮舞炭筆的終極武士: 一個共產主義分子(Chard),一個無政府主義迷(Cabu),一個宗教破壞狂(Tignous),一個色情畫老手(Wolinski)。在60年代的阿爾及利亞戰爭中,卡布(Cabu) 和沃倫斯基(Wolinski)都在法軍服役。 據以色列《國土報》披露, 沃倫斯基出生在突尼斯,父親是波蘭猶太人,母親是突尼斯猶太人。年幼的沃倫斯基曾目睹他父親被突尼斯的穆斯林雇工殺死,記憶深刻。


薩伊一家為逃避戰火從阿爾及利亞移民法國,父母早逝,兄弟倆在孤兒院長大成人。看著CNN的薩伊兄弟通緝照,我想到法國電影《阿爾及利亞之戰》(Battle of Algeria)的最後一幕,深陷法軍重圍的遊擊隊員阿裏(Ali)和戰友拒絕投降,最後在炸彈聲中隨煙而逝,法軍上校對記者微笑著宣布“恐怖分子完蛋啦。” 半個世紀後,在巴黎近郊的一個印刷廠裏,被法軍包圍的薩伊兄弟釋放了所有人質,但拒絕投降。隨之而來的狂轟濫炸,送他們魂歸阿裏。曆史的悲劇又一次重演。


當“我是查理”的旗海從倫敦飄向香港時,我也舉起“我是查理,但我反對他的爛畫”的標語牌。同時我納悶, 在以色列軍機坦克大炮對人口稠密的加沙走廊(Gaza)持續幾周狂轟濫炸,導致無辜婦女兒童死傷數千的黑暗日子裏,怎麽沒見這些“查理”支持者高舉“我是加薩”的旗幟站出來抗議?生命不等值是個不爭的悲哀。


薩伊兄弟是謀殺犯,這點毫無疑問,從道義上譴責他們是完全正確的。不過,查理主編那種”寧可站著生,不願跪著死“的無底線挑釁,在心智正常的人看來,象出自被邊緣化的文化精英的病態殉道情結。對這個一直財務拮據趣味庸俗的小畫刊來說,極端化不是手段,而是目的。查理是個為反而反的問題青少年,拒絕成為胸懷事業的成熟挑戰者。但我仍為查理之死默哀,不過讓我脫帽致禮的,是那個穆斯林警察,他為保護侮辱自己信仰的人而死。


查理一貫標榜無政治立場,但卻從不拿納粹屠殺猶太人的事開玩笑,也絕不會用汙畫穢語侮辱以色列。查理這種選擇性執法,是種族主義作祟。 在捍衛言論自由的這麵大旗上,查理既撒下了鮮血,也留下了汙跡。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查理嘲弄法國政府,但同時又要政府提供全天候保護。 2013年,查理拒絕撤消侮辱真主的漫畫,為此,法國被迫暫時關閉駐20多個國家的使館。 這一切都是為了維護一個專事侮辱真主畫刊的特權。《馬賽曲》說的明確無誤,自由平等博愛三位一體。顯然,查理唱的法國國歌版本隻印著“自由”一詞而已。25年前,保護查理的法國政府取締了《查理周刊》的前身《自殺畫刊》(Hara-Kiri),因為畫刊嘲弄戴高樂的葬禮。現在,總統奧朗德自詡法國一貫保護言論自由,他可能忘了查理的家史。


當美國國務卿克裏在法國大使館吊唁會上宣布《查理周刊》事件是文明與野蠻之爭時,我開始擔心。這會誤導已經焦慮不安的多數人,同時讓一小撮人更有機可乘。英雄化查理和妖魔化薩伊的二元論,如果不是出於智力懶惰,就是居心叵測。被無人機炸死的無辜穆斯林和被AK-47自動步槍射殺的查理漫畫家,死於同一隻恐怖主義之手。看不到這個道義等式很危險,隻會讓戰爭販子和仇恨鼓手暗中高興。


我聽上去像個牧師?錯了。當新疆穆斯林暴徒殺戮無辜百姓時,我也曾被複仇之火點燃。可是,除了發動一場種族滅絕的戰爭,以暴製暴是不能消滅恐怖主義的。也許有人期望,查理事件能激發出足夠數量的基督教騎士,替天行道。意大利哲學家艾柯(Umberto Eco)調侃, “這無異於天方夜譚。 基督教世界四分五裂,享樂自私的西方新生代裏,很難挑出幾個視死如歸的日本神風飛行員”。不錯,西方武器絕對先進,可以把穆斯林異教徒炸回石器時代。但穆斯林可以用生育武器反製, 他們正以驚人速度大規模繁殖。迷信科技製勝的精英們沒弄明白,最致命的武器不是隱身飛機,而是子宮。真正統治自然世界的是昆蟲,因為繁殖力旺盛,且所需無多。人類世界也是如此。對那些還在夢想新十字軍東征的人,我勸其考慮其他方案。但在法國和美國戰爭黨的耳裏聽來,這無異於向恐怖主義投降。


當意識形態狂熱分子遇上宗教狂熱分子,結局隻能是同歸於盡。對大部分秉持中庸之道的人們來說,這並非壞事,至少,世上少了一些危險分子。查理與薩伊的悲劇是核廢料,要找到防擴散的安全儲存場,極具挑戰性。


法蘭西萬歲,捍衛諷刺自由的最後堡壘。


2015.1.12, 馬裏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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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very-old-pig 回複 悄悄話 您真是看得明白.西方社會要是經曆了這些,也朝一個極權方向發展,並不是普通人的幸事.謝謝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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